少年在听见那样一声极为平静的带着询问之意的话语的那一刹,便径直握住了鹦鹉洲。
然而寒光之剑根本未曾出鞘,便被人按回了鞘中,分毫不能动。
南岛缓缓转过头来,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很是平静的道人,少年在看见道人的那一刹那,便怔在了那里。
梅溪雨。
青天道梅溪雨。
当初在岭南的时候,南岛与青椒曾经在听风溪畔见过这样一个道人。
而后这个道人与陈怀风在岭南交手一番,带着许多的愤懑离开了南方。
只是少年大概没有想过,他会在这里再次看见这个道人。
当初人间的那些风声,南岛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譬如青天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负上了瘸鹿剑宗灭门之事的罪名——尽管在最后,所有人都以为那样一个故事被安抚下来的时候,张小鱼跳了出来,正式掀起了那样一场两族的乱世。
只是少年大概没有在意过。
毕竟那样一些故事发生在北方,而他是岭南的剑修。
少年怔怔的站在那里。
梅溪雨很是平静的将少年身后的剑最后一寸,也完全按了回去。
于是少年再拔不出剑来。
南岛当然曾经与张小鱼打过。
只是那样一场战斗的含金量,大概懂的都懂。
“剑出鞘的声音是很硬朗的锋利的。”
梅溪雨收回手,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少年。
“在阴雨的沉寂的巷子,剑出鞘了,大家就会都听见了......”
这个道人顿了一顿,轻声说道。
“彼时你就真的走不出这条巷子了。”
南岛的手握在剑柄上,沉默了很久,而后缓缓松开来。
回过头去,那样一个黑袍人已经转回了身去,便在那条悬街之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但无论在看什么,都不像是在看着这条的巷子的少年与道人。
南岛重新回过头来,沉默的看着这个站在巷子里的道人。
道人撑了一把伞,很是安静的站在巷墙边,长久的看着少年,像是在思索着很多东西。
一直过了许久,梅溪雨才缓缓说道:“原本从天狱那里听说那样一个撑着伞的很是可疑的少年的时候,我还很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少年。”
南岛皱着眉头,总感觉这个道人很是古怪。
梅溪雨并没有在意少年在想什么,只是如梦初醒般说道:“原来我见过你的,在岭南,那时还有一个穿着红衣的东海剑修。”
南岛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是的。”
梅溪雨听着少年的这个回答,又看着少年那很是复杂的神色,挑眉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有些愧疚的样子?”
只是还没有等到少年回答什么。
这个道人便似乎想起来了很多东西,静静的看着少年。
“岭南与青天道向来毫无瓜葛。近年来唯一的一件事,大约便是那样一封自岭南零落阁送出的信.....”
少年听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清楚,面前的道人终于明白了许多东西。
只是梅溪雨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长久的安静的站在那里。
所以你看,有时候,有些寄往远方的信,最后还是会落回少年自己手里。
少年沉默的站在那里。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道人其实决定着自己的命运。
只是道人却是没有再提起那样一件事,只是平静的看着少年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岛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初来乍到,不小心走进来的。”
梅溪雨轻声笑了笑,转头看向巷外,也看着那些高层的悬街青檐。
“好一个不小心过来看看,天狱封锁了周边一切街巷,这也是不小心就绕过去的吗?”
南岛此时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的。”
“就像当初那封信一样?”
“是....的。”
南岛下意识的说着,顿了一顿,却还是完整的说了出来,抬头看着道人,道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梅溪雨转身向着巷子里走去。
“其实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戴罪之人。”
梅溪雨也没有让少年跟上来。
少年自然只能跟上去。
那个道人在愈发昏暗的巷子里平静的走着。
“或者说囚犯。”
南岛沉默了少许,而后缓缓说道:“但我没有看见镣铐枷锁。”
梅溪雨回头看了一眼南岛,平静的反问道:“镣铐一定是锁在脚踝上枷锁一定是戴在脖子上的吗?”
南岛沉默了下来。
当然不是的。
“我的镣铐是脚下的石板,我的枷锁是九万贯的宅子。”
梅溪雨很是平静的说着。
“就像你在看见我的第一眼,肯定万般不能理解一样。我的镣铐枷锁过于宽广,于是我不得不被某些人驱使在其中奔走着,充当着许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