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怀里摸出来了一面令牌。
梅溪雨静静的看着。
那是兵部尚书的腰牌。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南岛静静的看着那块令牌。
“但却也很是后悔,后悔自己离开的太早了。”
少年沉默了下来。
梅溪雨大约也明白了少年的一些心思。
那样一个兵部尚书这样安稳的在槐都某些暗流里活了这么久,却被自己的鲁莽闯入,带来了一些破绽。
于是死在了巷子里。
少年终究是会有着一些愧疚的。
一如少年最开始看着自己的那一眼一样。
梅溪雨安静的看了许久,而后平静的转身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而去。
二人安静的走在雨水渐渐稀疏下来了的巷道上,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梅溪雨带着少年安静的穿过了许多槐都底部的街巷,在夜色落下的时候,停在了某处很是沉寂的短街处。
这个道人在那里站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是天狱的人杀了兵部尚书。”
南岛皱眉看着这个道人。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一个这样的结论。
梅溪雨平静的说道:“天狱从镇鬼司演化而来的时候,那些天狱吏中的一些人所修之剑,便是来自陛下的教授。”
“陛下是极为正统的人间剑宗剑修,一千年前的人间剑宗,依旧是修行的磨剑崖剑法。”
这自然是南岛也知道的事。
然而这个伞下少年并没有说什么,皱着眉头沉默着。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在东海的时候,那个自己一度以为是来自西门那边的天狱剑修。
梅溪雨依旧在看着长街缓缓说着。
“天狱自然不会是铁板一块,哪怕这样一个地方存在着极为严苛的自查体系。只是只要是人,便有走在不同河流的可能。”
南岛大约明白了许多东西。
“另一条河流,便是你们所说的门下侍中?”
梅溪雨平静的说道:“是的。”
少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样一个天狱之主,会长久的毫不遮掩的站在那样一条悬街上。
“柳狱主与我说过,许多东西,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然而那是没有证据的事,这样一个故事里,唯一证据确凿的,便是你曾在尚书大人死去的前后,出现在了这片街巷附近。”
这有一个黄昏里负剑执伞而行的少年,却是容易给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梅溪雨转头静静的看着南岛。
所以少年不能拔剑,不能露头。
只要未曾被世人被某些来自巳午妖府的人看见,天狱便有理由,长久的将这件事情拖下去,直到某个人没了耐心,自己跳出来。
一如便在槐都南面的某处酒楼里。
那个天狱吏问的许春花的那个问题一样。
你会说不吗?
会说不,那就否认一切。
于是那条由许春花牵引而出的关于少年的线索,便可以长久的停留在天狱找不到许春花这个问题上。
这个来自青天道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人,此时却也是很是诚恳的站在那条短街的尽头,看向前方很是认真的给少年指着路。
“走出去,走进夜色里,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不要出来闲逛。”
梅溪雨很是认真的说着。
哪怕面前的少年是导致自己不得不在槐都戴着枷锁镣铐而行的罪魁祸首。
只是大概正如梅溪雨当初在吃那碗阳春面时所看见的一些人带来的意味一般——青天道,确实是与天狱,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尽管这样一个当初躲在山下镇外溪畔清修的道人并不能够明白许多联系的由来。
南岛长久的看着面前的道人,一直到过了许久,少年才站在夜色里轻声问道:“将这个故事拖下去,又能怎样?”
这个出来乍到的少年亦或者大多数世人,都无法理解槐都这样长久的凝滞的意味。
那代表着天狱全面掌控槐都之治,让巳午妖府彻底从这些故事里被割离出来。
对于某个巳午妖府的侍中大人而言,这当然是极坏的一件事情。
当然,更坏的事情在于。
“陛下就快回槐都了。”
梅溪雨平静的说道。
神河回到了槐都,一切便只能云在青天水在瓶。
南岛虽然并不明白这里面的诸多事情,却也是没有继续问下去,撑着伞向着短街之外缓缓走去。
那个道人在那里看着少年的背影,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对了。”
南岛在夜色里转过身来,只见那个道人很是平静的说道:“李大人说的没有错。”
“什么?”
梅溪雨缓缓说道:“确实是侍中大人驳回了兵部一切关于南方战事的决议。”
南岛撑着伞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多谢。”
少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有时候在某些地方人人心知肚明的一些东西,却是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苦苦追寻的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