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教门年轻一代的这些弟子,除了寥寥两人外,其他任谁都无法与你相比。”
“百年来唯一的横练阳极……”
卫韬细细品味着这个形容,片刻后开口问道,“听道主的意思,在百年之前,北荒密教也有着阴阳归一的横练宗师存在?”
“有,而且是两个人,被冠以密教左右金刚护法之名。”
齐太全抬头注视着阴沉晦暗的夜空,仿佛能够透过厚重云层,看到更上面璀璨的星空。
“他们一直在密教后山坐化殿内隐修不出,即便是居于大雪山上的其他密教弟子,绝大部分也都不知他们的真正实力层次。
不过在武帝征发南疆宗师,北上踏破金帐之时,左右金刚护法自大雪山秘密南下,欲行潜伏截杀之举。
后被武帝识破发现,与两人战于北地冰原,他们自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完全失去了所有的踪迹。”
说到此处,他垂下目光,再次看向卫韬。
眼神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复杂难言。
直到数个呼息之后,齐太全才又接着说道,“卫道子既然成就阳极,风师兄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卫韬缓缓点头,“如果道主说的是风洳太上的一点真灵,确实已经崩解消散,和那道萝茶族灵意一起了然无踪。”
齐太全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时光如水,岁月如刀,,切割冲刷一切,因此世间万物,不论是有灵无灵,都难逃生老病死、成住坏空之规律。
自从当年珞水河畔一战过后,风师兄孜孜以求,想要打破这种让自己无能为力的恐惧。
可惜人事纷纷难料,世事悠悠难说,他历经千辛万苦,走到最后却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说到此处,齐太全忽然问了一句,“风师兄的一点真灵消散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卫韬陷入回忆,慢慢说道,“风洳前辈说自己是自作自受,求仁得仁,只是对不住曾经的弟子同门。
又说幽玄诡丝有着极大祸患在身,告戒其他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今日能见到道主,将风洳前辈的遗言告知,晚辈心中顿时便松快了许多。”
“幽玄诡丝传闻是古时之物,三十年前才经由桂书彷之手重现世间,其中确实有很多秘密未曾看得分明。”
齐太全微微颌首,动作缓慢僵硬,“说起诡丝,刚刚老夫在来此的路上,见到了一位正在离开的定玄弟子云虹,同样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惊讶诧异。”
“一个她,一个你,再加上本门曾经的孙道子,你们所走的道路各不相同,却又算得上是教门年轻一代最强的三人。”
卫韬眼中波光闪动,语气充满好奇,“晚辈也有些好奇,孙师姐和云师妹,究竟又是走上了怎样的道路。”
齐太全深深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缓缓说道,“孙洗月是不见不闻,云道子是万灵合一,至于卫道子你,在老夫眼中应是诸法归因。”
“你们三人,虽然各自出身于玄武、定玄、元一山门,所修的是玄武真解、定玄要诀、混元三篇,却又都不拘于物,不圄于法,不困于心。
能够打破框架束缚,走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不管日后结果又当如何,至少在这一步踏出之后,便有了开宗立派的心志与气象。”
“不见不闻、万灵合一、诸法归因。”
卫韬重复一遍,仔细思索品味着几个词隐含的意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感慨。
齐太全只是看了云虹和他一眼,便能精准道出两人的秘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登高望远、目光如炬,不愧是教门首宗的宗主。
“那么在道主眼中,谁的路能够走到最后?”
“卫道子能否先告诉我,什么才叫做走到最后?”
齐太全缓缓摇了摇头,“不同的人有各自的缘法,走着不同的道路,老夫才低学浅,眼光不够,自然不敢妄言。
而你们的路,也只能你们自己去判断,最后交由时间来加以检验。”
“世事难得万全法,最多不过求其上、避其下、取其中而已。
做出了选择,进行了努力,剩下的无非便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过得片刻,他收敛思绪,说出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前辈已然超脱于阳极灵境之上,晋入到法的层次,那么道主能否方便告知晚辈,究竟何为灵境,什么又是法境?”
“逆转生机,由虚化实,此为阴极阳生的两大标志。
阳极灵境,你可以认为武道真意的一次蜕变,由僵硬死物开始有了灵性的出现。
不过从真境到灵境的实力提升上面,这一变化却是因人而异,或多或少并无定数,有的武者可以因此一飞冲天,但也有人没有太大的改变。”
说到此处,齐太全忽然沉默不语。
过得片刻才叹了口气道,“至于法的层次,才算是真正的巨大跃升。
就好比刚刚卫道子与罗掌门交锋。
如果她已然深入领悟了何为法的境界,或许就能达到通万物之情,知前后之事的层次,先天便可以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又比如四象殿内镇守的洪老宗师,他的法便是化神噬灵,外物归虚。
只要是进入其周身范围,武道真意也好,各种力量也罢,他不想让什么存在,什么就要被排斥出去。”
“只是灵境可求,法境难寻。
武道宗师阴极阳生、由真转灵,不管怎样都算是有着相对固定的脉路可走。
但到了灵境圆满之后想要领悟何为法的境界,却是应验了人力有穷那句老话。”
“人力有穷?”
“对,人力有穷,纵然修习武道秘法,再强也有极限存在,若无外在力量可以借助,无论如何都难以打破屏障,踏出以身演法的那一步……”
齐太全慢慢说着,卫韬在一旁仔细倾听。
此情此景,让他仿佛回到了青麟山观云台,正在与宁道主坐而论道,接受教导指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眠龙镇一片寂静。
只有玄武道主苍老虚弱的声音,在一小片废墟内缓缓流淌,没有影响到周围的分毫。
许久后,齐太全闭口不言,转头朝着镇外高山看了一眼。
卫韬则整肃衣衫,躬身一礼,“道主一番指点,可称箴言金语,当真是让晚辈获益匪浅。”
齐太全站着不动,受了这一礼,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郁笑容,“老夫今夜有感而发,便与卫道子多说了几句,所讲的话也不一定对,你姑且当做故事听听就是。”
停顿一下,他忽然眉头皱起,“卫道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最好马上离开此地。
走的时候尽量带上灵明山荆极师妹的尸体,毕竟她也是教门同道,免得在即将开启的战斗中被挫骨扬灰,无法留下全尸。”
齐太全说着叹了口气,“之前老夫过来的时候,金帐王主本应该在九圣山深处,没想到竟然能如此快来到这里。”
“即将开启的战斗?”
卫韬心中一动,忽然便感觉到了隐若现的梵天灵意,分别不同方向显现,将整个眠龙镇完全笼罩其中。
齐太全露出一丝微笑,“本来老夫感知到卫道子与罗掌门一战,便有些见猎心喜,想要试试卫道子的身手,看看你所领悟的玄武真意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想到还有金帐王主和北荒上师就在九圣山之中,便不得不打消这一念头,只是现身出来与你聊上几句。”
卫韬点点头,却并没有离开,“除了金帐王主之外,道主可知还有哪些北荒武者来到九圣山内?”
此时整个眠龙镇都已经被梵天灵意笼罩,他就算是想走也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反倒不如留下来,近距离观摩玄武道主与金帐王主的争锋。
然后待到两人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再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是走是留。
“金袍祭祀和密教大上师,两人都是灵境圆满的大宗师,实力层次不容小觑……”
齐太全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此时,一线金光映入眠龙镇中。
一个面容粗犷,身材高大的男子,背负一柄巨斧,缓缓朝着两人走来。
所过之处霞光异彩、地涌金莲,将所有黑暗尽数驱散。
还有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相隔数步跟在男子身后,又同时在数丈外停了下来。
卫韬左右各看一眼,目光便被前面的高大男子尽数吸引了过去。
虽然以前从未有过交集,他直接就可以确定,这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就是如假包换的金帐王主。
金帐王主并未催发力量,身高便已经接近丈许,立于街上甚至超出了两侧石墙。
他在路口站定,低头俯瞰过来,“齐道主,前夜你潜形匿迹,有心算无心,截取吾一道梵天灵意纳入己身,可还吃得开心么?”
“本来吾还在镇外等待了片刻,就是要等你将这个年轻人吃掉之后再来,结果却让人有些失望,没有看到阴阳归一的横练宗师究竟能不能挡住道主对生机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