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艾格尼丝还不知道,她的想象终究只是无害的想象,狡猾地刨去了痛苦,只留下以悲剧色彩美化过的动人内核。只需要外城臭水沟的一阵腥风,瘸腿女乞丐的一声叫唤,她的想象就支离破碎。浮在死亡美梦中的旅人重重落地,摔进必须继续匍匐前进、苟且偷生的现实。但她并非对想象的危险一无所觉。她知道有更丑陋的东西在平静的雪原下蠢蠢欲动,她只是别开了视线。
“该死的,我好冷。”伊恩抱紧她,将她从荒原拉回小窗后的朴素房间。伤寒的热度尚未褪去,他的两颊烫而红,一个劲往她衣服的毛领里蹭。艾格尼丝怕痒,噗嗤笑着要推开他,伊恩就黏得更紧,直到如愿埋进她颈窝,才轻声说:
“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多奇亚或者提洛尔吧,总之找个温暖的地方住下,让你见识一下不下雪的冬天。”
“好啊。”
“又或者坐船,到海的另一边去,真正地将一切都抛下。”
“去帝都艾斯纳吗?那听上去不错。”
对伊恩每应承一句,艾格尼丝就感到又一阵雪下在她眉间心头,而后,她身体中的某个角落随凛冬冰冷的亲吻死去了。
他们一应一答,仿佛在周全详尽地考虑,从出逃的事前准备、季节到路线,乃至当日的着装都没有落下。以虚构和书本中的知识编织起的未来想象越来越脱离实际,很显然,不管是伊恩还是艾格尼丝都不相信它们真的会实现。
换而言之,计划愈成熟,私奔就愈缺乏实感。
艾格尼丝第一次听说“私奔”这个词,是从宴会上的游吟诗人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