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军层层推进,弓弩手配合紧密,箭矢连发,络绎不绝,专门射杀布于城头的渝军弓兵,渐渐占据了战场上的绝对优势。一向以悍勇顽强著称的北渝王军,此刻也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经过靖北大军的弓弩碾压,纷纷中箭身死,后继援兵亦困顿乏力,多数未至城门就已被射杀,渝军势头随之缓竭。
锦州城破,已成定局。
这一刻,锦州内外的平静,仿佛被一双稳定的大手猛然撕裂,一阵阵低沉的吼杀之声,传至天庭,有如一只远古的巨兽……在暗夜深处咆哮。
那是来自靖北军的怒吼。
仔细听来,这吼声……一阵强过一阵,几欲摧破城墙!
……
锦州城上,公孙蒲奴与陈玄等一众北渝将领,面如死灰,惴惴不安地站在城墙之上,六面战旗汇聚,将军们沉默地彼此对视,眼神极其复杂。
“靖北军……真的太可怕了。”公孙蒲奴嘴唇干皲,双目惊愕地望着城下那些源源不断的虎狼之师,眼角的一寸肌肉,竟不禁抽搐了一下。
“鬼,他们是魔鬼!”陈玄亦是失态地惊呼出来。
城上,城外,两支大军的鏖战交锋,逐渐濒临尾声。
直至此刻,靖北军的箭雨攻势,才徐徐稍歇下来,长弓手与游弩手交替掩护,相继撤回后军;就在下一轮齐射将发未发的刹那,忽见……那位傲然端坐于骏马之上,一袭白衣战甲,身姿挺拔如山的靖北之王,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缓缓举起那柄悬于鞍前的铁胎宝弓,整个人遂以一种异常潇洒的姿态,挽弓搭箭,直直瞄向远方城楼的顶端。
飕!飕!飕!
三支惊矢连环破空。
箭到处,夺夺连声,鸣镝摄魂,竟不是射向城上主帅,反而堪堪射中固定塔楼的三道挂绳!
城头众人惊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那座重达数百斤的高大塔楼,应声坠落,砸断旗杆,直堕城头,生生将那由雕龙绘金铸造而成的雉堞箭垛砸得碎片飞溅,一些走避不及的渝军将士,或被覆盖废墟之下,或是坠落城下。而那塔楼落处,恰恰正是北渝龙旗扬旌之处,龙旗连带塔楼,一同轻轻飘落下来。
由于塔楼与龙旗的重量,两相夹在一块儿,不可估量,至少在二百余斤左右;因此,当这两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之际,从城头至城门,再至城下,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整座锦州内城的城墙,承受着如此重力,顿时矮了一截,在震破云霄的暴响中,剧烈摇晃,城墙的地基明显遭到了不小的破坏。
眼见城墙受此重创,龙旗碾在碎木废墟之下,下落不明——渝军部众皆骇然失措,阵形大乱。
萧长陵放下铁弓。
此刻,靖北之王冰冷的目光,凝于一双乌瞳深处,宛若两支离弦之箭,直直地射入城中;一代枭雄目若幽火,呈现出一抹耀眼的光彩,似是要以燎原万里的火势,焚尽这座已经被他视作囊中之物的城市。
忽然,一声怒马长嘶,刺破苍穹。立于马上的萧长陵,面无表情,唇角微展一丝冷笑,只是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飒露紫便如箭般迅疾驶出,脱离了中军大阵,一骑横跃河面,而当骏马四蹄噗通落下之际,大片水花扬起,洒落靖北之王的战袍。
远远望去,萧长陵单骑策马,直刺锦州城门,而他身下的雄骏战马,蹄如踏云,气如奔雷,在一代枭雄娴熟的驾驭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慑力,漠然地冲向那座厚厚的城门……不过,此时萧长陵的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二十名冲阵无双,杀人如麻的北大营黑骑,就是这样一支小小的队伍,却让整个锦州郊外的土地都颤抖了起来,就像是有一支难以抵抗的铁军,正在逼近大渝王廷的心脏。
黑骑兵临城下,直冲锦州正门。
是时,锦州城门紧闭,所有的防御力量,都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的等级,王廷蕃司的士兵以及王都守备的骑兵们,正肃然地注视着王都外的一切,然而……这数十骑黑骑来的太快,来的太决然,快到甚至连戍守锦州的北渝王军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袭杀到了城门之前。
“死守城门!弓箭手准备!”公孙蒲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整个人颤抖着声音,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二十几骑黑骑,就像看着将要攻城的千军万马一样,面色微白地发出命令。
未等渝军弓箭手登城,马上的萧长陵,眼中倏乎爆出两抹寒芒,冷冷地凝视着公孙蒲奴那张异常苍白的面颊;忽而,这位靖北之王,两臂奋力往外一挣,短短数息之内,便褪去了身上那副沉重的玄焱战甲,露出内里一袭紧身的白色战衣,看上去傲雪凌霜,一尘不染。
黑骑距离城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萧长陵突然举起右手,然后用力斩下,身后二十几骑黑骑,呈现出一个极宽敞的三角队形,慢慢减缓了速度,始终保持在城头弓箭射程以外。
可是……萧长陵并未减速,他依然在向城门的方向冲刺过去。而他身后的那二十几骑黑骑,则冷静地取出各自佩于马鞍下端的劲弩!
蓬蓬蓬!
一阵密集的声音,劲弩忽然发射,向着城头齐齐射出钩索,叮当一声,死死地扣住城墙的青砖!十数道黑色的钩索,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网子一样,在城墙上下搭成了一道桥,一道跨越生死的桥!
这个时候,萧长陵单身孤骑,已飞奔至城下,随着头顶倾泻而下的阳光,那些黑色的钩索,像无数的影子一般闪过天空。一袭白衣的萧长陵,于飒露紫上凝神聚力,强行压抑下因为无比疲乏和精力消耗所带来的浮燥,体内一抹空前强横的内力,忽然猛地释放出来;他一脚踏在马背之上,凭借着与四周空气流动的微妙感应,生生地直飞而上,轰的一声,势若惊雷。
靖北之王的身姿,凌空而起,就像一只雪白如洗的海鹰,翩然飞舞在锦州阴森的城门之前,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砍索!给我砍索!”公孙蒲奴声嘶力竭地喊道。
公孙蒲奴有所忌惮,萧长陵却没有丝毫忌惮。只听得,他长啸一声,体内真气强行再提,指尖在黑色的钩索上轻轻一弹,整个人便似一道白色的炊烟,袅袅飘了起来,靖北之王颀长的身形,沿着长长的钩索,向着高高的城墙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