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转身正欲踏入闵府。
“停下,你要做什么?”闵鸣嗓音急促地问道。
陈易双脚跨过门槛,方才停下脚步,问道:
“他们去哪了?”
“…在后院练功。”
听着闵鸣回得缓慢,陈易目不斜视道:
“闵姑娘,不必这么警惕。以我跟闵宁的交情,我又怎会对你们不利?”
话音落耳,闵鸣稍微放松了一些,下意识道:
“既然如此,那还请…”
“你想请我回去?”话还未出口,陈易便沉声打断。
闵鸣滞了一滞,话到了喉咙边,生生堵在了那里。
她手攥了起来,死死攥住扫帚,她气息喘着,看着陈易就在面前,来者不善,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闵府门内门外,气息沉闷凝重,似是一种煎熬。
看着陈易始终都不回头,闵鸣深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唤道:
“陈千户…还请回吧,妾与一道回去……”
她话语里的意思,已然明显。
这时,陈易转过身来,正在闵鸣抬起一抹苦涩期望时,却见陈易满眼戏谑。
他就像那时一样,讥诮地看着她这一个以色为傲的女子。
闵鸣呼吸一滞。
“你觉得,我今日是为你而来,还是为闵宁而来?”他问。
闵鸣尽量脸色不变,低声道:
“都一样。”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一样,都是把人推入火坑。
她吸了口气,嗓音妩媚起来道:
“妾这通房过了这么久,都还未服侍过千户,说来也是失责,如今又惹到了千户,那无论千户对我做什么,就都是妾应得的。”
她媚眼如丝,语气近乎于明示。
陈易却已然转过脸去,平淡道:“那好,我不要你了。”
这一刹那,女子脸色兀然僵住,桃花眼慢慢瞪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她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那不是休,所谓通房是没有休可言的,他是直截了当的说…不要了。
闵鸣先是闪过一抹庆幸,随后想到宫里面,便兀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他就这样不要她了?
那她以后…是不是就对宫里…没用了?!
闵鸣的手脚由衷冰凉起来,呼吸滞涩在喉咙里,良久之后才颤巍巍吐出一句:
“为、为什么?”
“你不是说我做什么,都是你应得的吗?”
一句话,便把闵鸣的话又堵了回去,她脸色泛白、泛僵,定定地站在原地。
陈易未曾回过头去,他不是没想过照着闵宁的法子,给这看似卑躬屈膝,实则以色为傲的青楼女子来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对她如此上心,又何必做这么多?
与其如此,倒不如简单利落地来一句“不要了”。
这样,闵宁离京也离得安心。
而那天生丰腴的女子已然心神不宁,她正欲说些什么,却又听到一句:
“我要见你们爷爷。”
………………………………
冬日的艳阳并不滚烫,反而稍带寒凉,闵宁挥着刀,刀柄上满是汗水。
闵贺站在老树下,安静地看着闵宁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心里惊叹,面上也只露出微微喜色。
待不知过久,闵宁收刀入鞘,缓缓走向了爷爷。
“爷爷见你刀法里隐隐有剑法,你…如今既练刀,也练剑,怕是有些不妥。”闵贺缓慢地说着,回忆着闵宁方才的刀路轨迹,他挑不出什么毛病,那番话是凭着经验判断。
闵宁轻轻摇头道:“爷爷,我有分寸的。”
闵贺想到她迟迟不愿离京,哑然失笑,终究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道:
“…你爹也说过,他有分寸,唉,算了,不谈了,爷爷多看你们几眼。”
闵宁垂下眼眸,平淡地应了一声。
爷孙之间一时无话。
闵贺眺望远方天空,层层叠叠的云朵团着岁月的痕迹,他不知与这孙女相别多久了,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那个人如此固执。
他是已经死了的人,劝也劝过了,说也说过了,他终究只是又叹了口气。
“你们两过得好啊,爷爷死了都安心咯。”
说着,闵贺忽然猛拍大腿,笑道:
“爷爷忘了,爷爷真死了。”
“爷爷…”
闵宁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又掩不住的苦涩。
笑着笑着,她眼眶微微发酸。
说起来,她或许终归还是该谢谢那个与自己不对付的殷惟郢,若不是那太华神女,恐怕她无论如何,都圆不了这个心愿。
只是心愿圆了不久,就又要化为一空了,而且,还带着遗憾。
直到现在,在爷爷回去的时候,陈易也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闵宁嗓音稍带哽咽:“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