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法租界里寂静异常。
克尔西路一间灰暗的房间里面,两个人相对而坐。
中间的桌子上满满当当摆着虾子大乌参、八宝鸭、红烧肉、枫泾丁蹄一类的美食,旁边还放着一坛绍兴黄酒。
一人大快朵颐,吃的油光满面,见对面之人一副神色不定的样子,不由笑了:
“理彪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周区长被捕,现在上海区群龙无首,舍你其谁?”
吃饭的这二人正是上海潜伏区行动队队长赵理彪和副队长王克全。
赵理彪黄埔五期毕业,以行动敏捷、处事果敢、临危不乱著称。
副队长王克全出身又不同,他是以红党叛徒的身份加入特务处的。
此人比赵理彪大一岁,安徽人,18岁加入红党,随后进入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回国后出任红党JS省负责人,被捕后随即叛变,加入了特务处上海区。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给赵理彪做副手,互为长短,相得益彰。
赵理彪三十出头,面白无须,看上去有畜无害。
闻言,他长长的鹰钩鼻抽了抽,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线,声音沙哑:
“话是这么说,可不到尘埃落定,我还是担心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
王克全不以为然地笑了,道:
“杀了唐绍义,老兄你已晋升为少将军衔,和总部那些处长平起平坐,不管是资历还是阅历,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赵理彪想想也是,比他有背景有资历的先后调走了,其他人也各占着位置,即便有人惦记上海这个花花世界,但对这里情况不熟悉,即便空降,也无法开展工作,应该不会有人自找晦气。
这么一想,赵理彪的心情好了很多,都说官场四步曲,一年探、二年干,三年盼,四年窜,他赵某人都等了六七年了,也应该是他了。
举起酒杯和王克全碰了碰,道:
“我当了区长,你来接手行动队长,等我们兄弟再干几件大事,有了功勋,我立刻向老板举荐你出任副区长。”
“多谢区长。”
“咱们多少年的老兄弟了,还说这个?”赵理彪微微一笑,又叮嘱道:
“行动队是你我兄弟的立身之本,一定要抓在手中。”
“明白。”王克全心神领会,说道:“姓刘的这几个人我会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滚蛋。”
姓刘的自然指的是行动组组长刘戈青。
赵理彪轻蔑一笑:“哼,这个愣头青,要不是他是戴老板看重的人,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刘戈青祖籍湾岛,日本人占领湾岛后,到处烧杀抢夺,刘父组织民团反抗,身中六刀,侥幸才活了下来。
国恨家仇,刘戈青从小就对日本人恨之入骨。
35年上海暨南大学毕业后,刘戈青本想实业报国,却被戴春风看中,招募进入江浙警察学校培训班。
毕业后,刘戈青进入上海区,在赵理彪手下工作,上海沦陷时,他主动要求潜伏上海,从事对日地下斗争,用他的话说“我留在上海就是准备随时成仁的”。
刘为人光明磊落,成绩有目共睹。
但这样的人自然和赵理彪不是一路人,他干的那些成绩都被赵理彪记在了自己的功劳簿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刘戈青聚在一起的那伙人赵理彪怎么都看不顺眼。
不过等他赵理彪接任区长,大权在握,这些人自然靠边站,到时候全部提拔成自己的人,全站团结一心,到时候一定能干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赵理彪得意地想着,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心说肯定是总部的电报来了,立刻欣喜地起身将门打开,却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陈明楚。
陈明楚原名陈弟容,湖南长沙人,抗战爆发后才从金陵调到上海,任助理书记。
一个初来乍到之人,赵理彪这个“地主”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巧合的是,区长周志龙对此人也不待见,平时颐指气使,对他大加斥责,还把他助理书记的职务换成了副助理书记,换上了自己的心腹王方南。
陈明楚是靠着资历熬上来的,没有丝毫背景,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却敢怒不敢言。
不过随着周志龙、王方南被捕,他这个副助理书记也水涨船高。
赵理彪望着面前唯唯诺诺的陈明楚,心里轻蔑一笑,但想到此人现在颇有拉拢价值,挤出几分笑意,和颜悦色问:
“总部的电报来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