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只无锡景呀,细细那个到到末唱畀拉诸公听。
小小无锡城呀,盘古到如今,东南西北共有四城门呀,一到那宣统三年份呀,新造那一座末,光呀光复门。
光复真闹猛,造起电灯厂,处处贯通造的嘞能有样呀,夜里向,电灯澄澄亮呀,男男那个女女末,侪呀侪好行。
粉厂毗布厂,纱厂搭丝厂,厂里做工乡下大姑娘呀,一进那丝厂学时样呀,身浪厢个香水末洒得嘞喷喷香。
而后,除去一起回家,江以南掰着指头一天一天的过,他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数字是很惊人的,算来他和傅惜时二百零九天没有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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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日那天接受到的第一个“生日快乐”是威廉发的已经很难过了,是在被拒绝后发的更难过,没想到最难过的还在后面的二百零九天,江以南在这二百多天细细思索,这才发现,如果没有傅惜时,他和没有生命的木头人毫无区别。
同他一样在惨淡的月光下思考的还有远在津海的傅云嫣,当她十分费力的将竖琴抱进长廊的时候,月光恰好从乌云中显现出来,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月光有了形状,又恰好照在她拨动琴弦的右手。
许久没碰过竖琴了,傅云嫣苦笑笑,想了想,她从四岁开始学琴,到了九岁的时候,字儿还没认下几个的时候琴技就可称惊艳,可惜她被当做天才的日子没能过了多久,仿佛是三太太从前被一个教竖琴的先生辜负过,见她第一面便开始不喜欢,“教育”了哥哥一顿之后,连竖琴也不许自己学了。
傅云嫣起先还天真的觉得,三太太真是因为竖琴才不喜欢自己,给哥哥招致连日的打骂不说,连着排房里其他像他们一样的兄弟姐妹也遭受了冷落,她不明白哥哥当年的叹息是何意,只是哭哭啼啼的扔掉了竖琴,跟着哥哥改学古琴,只可惜在古琴贯通之后,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直到哥哥死后,傅云嫣才明白,三太太压迫他们从来与竖琴无关。
今儿忽然想起来,也有些兴致,她再次把竖琴抱出来了,八年未曾碰过了,她发觉自己早把这本事丢掉了,抱出来也是白费力气,渐渐的都被自己气笑了。
“云嫣小姐何事这么开心?今日怎么抱出这竖琴来了,小姐的古琴呢?”
忽然一个苍老刁钻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傅云嫣放下调琴的手向那边看去,只见是从前没少欺负他们的那个厨房洗菜的婆子,如今被小姑姑暗地里收拾了一顿,表现出来的竟是一种她想都想不到的恭敬乖觉,傅云嫣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秦阿姨不知道吗?我本来就是弹竖琴的,哦,贵人多忘事,秦阿姨每天忙活着厨房的大小事务,恐怕也没时间关照我这些。”傅云嫣倚在漆红的柱子上空幽幽的说。
真是可笑,像秦婆子这般在傅家“功高盖主”的老人、名正言顺的五阶管事也会有向她这个十几岁没爹没娘没人照拂的小姐低头。
秦婆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小姐这话说的,您才是贵人呢,我就是个伺候您的管事,最近忙,一不小心忘了小姐从前是学竖琴的,真是该打,任凭小姐处置了。”秦婆子低着头忍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懑道,心中也不由得怒骂:小贱蹄子,一有人帮两下子就升上天了,竟敢对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管事颐指气使,到底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要不是如今大小姐发了话,三太太让忍两天,她才不会对着一个黄毛丫头卑躬屈膝的。
傅云嫣空笑着凝视面前的秦婆子,大抵也猜出了她的心意,冷冷的撇下了竖琴搓了搓被琴弦划破的手:“我开玩笑的,我本就是学古琴的,这竖琴不过是抱出来玩玩,秦阿姨这又是记错成谁了?我可罚不成,您还是去找哪位您记忆里学竖琴的小姐去吧。”
“啊……”秦婆子方才松懈的心又紧起来,毕竟骂归骂不服归不服,现在的她还真招惹不起面前的黄毛丫头,可她从未瞧得起排房的少爷小姐们,又岂会记得谁学竖琴、谁学古琴呢?登时呆愣在原地像个木头人。
傅云嫣直勾勾的瞧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直到玩够了才摆摆手:“得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尝试了一回仗势欺人的滋味,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傅云嫣想,大概是因为这并不是自己最想报复的人吧。
她再次远远的望向最亮眼的星,不晓得哥哥有没有在天上看着她,不晓得、多久她才能替哥哥走到复仇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