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之轻轻拍了拍我,俯身离我近一点让我靠着,他深吸一口气:“时时,傅云嫣留下的药很管用,其实你不用这样做,她一定会死的。”
“我不要她死,我要她难过。”我仰头看着他,抬头的时候多坚定,低头的时候就觉得多罪恶。
我还是沉默了,直到夜幕降临,宅门口和宜枫院都传来消息,高寒熵来了,二叔也在这个时候方下山,我出去迎接客人,请高寒熵和程筱蕊用饭,抱着他俩的两个孩子逗了逗,自己带着一点点套近乎的意思,谁知这两个孩子更是自来熟,大点的姑娘要坐我腿上,小点的男孩更是直接开嗓,叫了声叔母。
我皱了皱眉头,对着孩子也只能是个有趣的鬼脸,两个小鬼精哈哈大笑,我抬眼看夫妇两个,程筱蕊捂着嘴差点憋不住,高寒熵则看着她浅笑,我大概就了解是什么情况了。
高寒熵咳了咳:“傅总,咱两家之前也做过亲戚,要是如今太生分了、是不是也没什么意思?”
“那倒也是,不过‘叔母’这个称呼……我确实担不得。”我举着酒杯喝尽,低下头给两个小朋友点心,想了一阵捏捏他们的脸:“叫姑姑吧,姑姑家里有很多你们这么大的小朋友呢,你们想跟他们交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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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俩人异口同声道。
我示意外头的管事,程筱蕊示意高寒熵,管事的就带着程夫人和孩子去后院了,饭局上只剩我们俩,递了早备好的合同过去,高寒熵扫一眼就签了,免不了跟我说点高辛辞的事,我也勉强应付,反正再过不了多久就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应祁不是个过激的人,但遇上这种事情,他也难办啊,于是客人还在的情况下就急慌慌的闯进我院子,顿了下,躬了躬身告诉我:二太太去世了。
哦——二叔前脚刚走,二太太后脚就去世了。
子杀母,是比我的有意思点啊。
应祁忍住担忧和绝望,咬着牙开口:“二爷正伤心呢,回了院子就酗酒,少爷们劝不住,心里难过也顾不上丧事,所以我请小姐能跟我出去一趟,好歹商议商议山上……”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仰着脑袋大笑两声,低下来眼睛瞧着他又颇有喜色的:“那是好事啊。”
应祁怔住了。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我也知道,二房不是死光了,没了掌家及名下子孙也还有其他主家,宜枫院的白事是老早就备好的,棺材都打下了,他们要做的不过是把尸体放进去,把棺材抬到祖坟挖个坑埋了,有什么我代劳的?
我只需要去露个面而已,我只需要、把应祁是怎么亲手毒死二太太的真相告诉他而已,其实特别简单,我让他去给奶奶上香,他怎么知道那些香上全都泡了嵌了跟二奶奶的药相悖的药种呢?二叔唯独带了他去跟着一起羞辱二奶奶,俩人吵了那么久,总要喝杯茶吧?他的手只要沾上一滴水,药化在水里,喝下肚、过不了多久就会死。
这个计划也是有挺大的几率失败的,可惜了,老天爷都帮我。
应祁向我奶奶赎罪的诚意太深,这是其一,二叔恨意的倾诉太急,是拖着他从祠堂走的,药太早进了肚子里,这是其二,毒发的过程二奶奶为了寇巧兰占她的位置怒火攻心,加速了毒入脏腑,这是其三,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人死了,皆大欢喜。
我就按着这个顺序好好给应祁说明了,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到了一种发狂的境界,可他不知道该跟我狂什么,无能狂怒之后也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惊愕与懊悔。
但那些都没有用。
我站直了,缓和了一身的气:“真觉得我有错你就去告我!要是觉得我没错,现在去祠堂给我奶奶跪着磕头,她养你几年,你就磕几个,你与我们长房恩断义绝,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要求你做背叛你二房的事情。”
应祁抬头看我一眼,这会儿都快成幽灵了,空幽幽的看我,空幽幽的转身空幽幽的走,但他大概没力气了,最后停留在我外院门口,上头挂着个老大的红灯笼,我特意准备的,他在红光下看起来却不喜庆。
他不为我高兴,不为我奶奶高兴,不为他养母高兴。
高寒熵热闹看够了,看明白了,终于也走过来,轻轻叹了口气:“弟妹是有点累了。外人看我们,是多艳羡,多富贵,可只有我们自己一眼望出去、才能看到自己真正身处怎样的世界,就像现在这样,人站在那宅门下头,真是好大一个‘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