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做老爷、黑人做奴才的日子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有些人意识不到这一点。”赫尔佐格总督冷峻地审视着眼前的两名年轻人,“想象一下,没有人去填补那些岗位的空缺,那么作为空中楼阁的所谓高薪行业也将萎缩……让土著拥有和我们一样的受教育权利、工作权利,恰恰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成为【体面的奴隶】。”
“除非……”麦克尼尔思索了片刻,“学习布里塔尼亚帝国,将大部分白人也划入二等公民行列。”
“的确如此。但是,我们没有贵族,也不像布里塔尼亚帝国那样拥有一个他们虚构出来的【布里塔尼亚人】概念作为核心。”总督叹了口气,“谁是核心呢?法兰西人?德意志人?还是英格兰人?我们没有主体。”
即便赫尔佐格总督的动机是为了在任期内拥有更多的政绩,他至少试图探索一种长期可行的新方案。反对他的那些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遇到这些经济问题时并没有成熟的应对措施,只是一味地声称是那些不配做人的土著夺走了他们的工作和财富。
麦克尼尔抛下这些思考,让其他士兵集合,向着军营西侧前进。西部有一座土丘,若是这里发生战争,也许它能够成为用来抵挡敌人入侵的主要火力点之一。
他的第一个命令是要求其他士兵和他一起穿越土丘、到达另一侧。这个任务算不上困难,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项工作。麦克尼尔一声令下,他本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四十多人稀疏地跟随在后方,看起来不大整齐。其他士兵望着这一行人消失在远处,都有些感到诧异。基层军官委托士兵或士官代为处理管理士兵的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这些代理人多半会毕恭毕敬地同时应付双方,而不是像麦克尼尔这样拿出比原本主官更加凶狠的气势来操练士兵们。赫尔佐格总督下令大规模征召土著参军是几天前的事情,这些仅凭着一腔热血或是某些其他动机而入伍的土著人必然需要长时间的锻炼才能赶得上普通士兵的平均水平,麦克尼尔的做法多少有些急于求成了。
“你说,这些人加入军队能得到多少好处呢?”
“也许只是为了保命吧。”正在擦拭枪管的一名士兵回应同伴的疑问,“假设叛军胜利了,我们的日子还会照旧继续,他们这些土著就不一定了。”
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在罗德西亚宣布独立后,迅速贯彻落实了他们的大部分纲领。其中,最主要的一条便是将他们的控制区建设成纯正的布里塔尼亚人国家,不允许那些肮脏的土著玷污布里塔尼亚人的血脉。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首先是下令一切用人单位不得雇佣土著人,而后又下令将各地的土著强制迁移到指定区域集中居住并以重兵看守。直接导致赫尔佐格总督放心大胆地征召土著的,是北方发生的针对土著的屠杀行为。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民兵组成的武装集团见到皮肤颜色不一样的人就开枪,有时连恰好被困在罗德西亚的土耳其人或西班牙人都难以逃过一劫。当阿非利加布里塔尼亚人自以为可以依靠这种手段提高内部凝聚力时,他们将土著推到了绝境。除了拿起武器战斗之外,土著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周旋方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麦克尼尔希望这些为了保命而参军的土著青年能够燃起斗志,他很快就失望了。土著士兵继续松散地跟随在他身后,那样子活像是为了应付上司的工作而决定敷衍了事的上班族文员。他想斥责这些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可他还是放弃了。背着几十千克重的包裹的前指挥官停下了脚步,站在土路旁看着这些士兵慢悠悠地从自己眼前通过。
几个小时之后,队伍终于返回了营地,门口有一百多人围在那里,等待着这支奇特队伍的回归。麦克尼尔毫无疑问地走在最前面,他一脸轻松地跑进了大门,卸下身上的全套装备,又在附近慢跑了一阵,才坐在一旁的树桩上休息。又过了十几分钟,其他士兵组成的大队人马才姗姗来迟。他们很快看到了坐在路旁的麦克尼尔,劳累和不满驱使着他们上前讨要一个说法。面对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责难和讽刺,麦克尼尔不为所动。
“说完了?”他淡漠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黑人士兵们忽然沉默了下来。有些消息灵通的士兵告诉他们,麦克尼尔是能够以一抵十的战斗专家,万一双方打起来,他们能否打得过麦克尼尔还是个未知数。
“我以为人在逃命的时候会用心一点,看来我错了。”麦克尼尔站了起来,“共和历152年(皇历1943年下半年~1944年上半年),联邦军突袭鄂木斯克,我军有一千多人因为还在睡觉,被当场炸死在床上。再往前追溯,共和历150年(皇历1941年下半年~1942年上半年),因为时任指挥官本人睡觉耽误了五分钟,我军十几万人在凯瑟琳施塔特被包围,只有67人幸存。”他回头看到了其他围观的士兵,于是提高了音量,以便让这些观众也明白他的想法,“我跟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士兵——但是,坦诚地说,我不想和你们并肩作战,因为你们的下场大概是很快成为连战场边缘都摸不到的尸体。”
他向着院内营房的方向走去,没有人阻拦他。麦克尼尔所说的当然是事实,而且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经典反例。然而,这些土著人内心可不一定将EU当作自己的祖国,更不会将EU的历史当作自己的过去。他们只是被迫参加这场战争,不战斗就只能等死。
假如浑浑噩噩地消极抵抗也能求生,没有人会想要充当英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