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喘着粗气,像是要坚定决心。
“我并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适当的牺牲是必要的。但是,假如我们可以随意地为自己漠视他人生命的行为找出各种借口,那么我们最终甚至不会珍惜同胞的性命……我们就会堕落成下一个本杰明·佩里,心中只有伪装成理想的利益,所有人只是用成本和收益来计算的模型。除此之外……”他抬起头看着躲躲闪闪的希尔兹上尉,“我也没法放心地和一个对我缺乏信任且差点杀了我的危险人物合作。”
麦克尼尔停住了,他在等待着亚当·希尔特的答复。那种坚定不移的信任逐渐破碎了,其中既有对希尔兹上尉的信赖,也有对亚当·希尔特的支持。麦克尼尔从未想过自己的信念以这种形式被动摇,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而现实不会因他的意志而变化。
“我尊重您的选择,麦克尼尔先生。”亚当·希尔特转过身,背对着麦克尼尔,走向希尔兹上尉,“你已经履行了承诺,让我得以安全地抵达这里。尽管我们之间肯定存在不少误会,我相信你会认识到谁才是拯救合众国的关键。如果你想留在国外以便躲避即将来临的风暴,那是你的自由;假如你有朝一日回心转意,NFFA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希尔兹上尉似乎想要对麦克尼尔说些什么,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颓丧地跺脚踩着下方的水泥,和亚当·希尔特一起离开了楼顶。枪声逐渐平息了下去,这场可能因佩里的暗箱操作而引发的混乱终于被保持清醒的士兵们镇压。麦克尼尔一个人坐在楼顶,旁边是萨拉斯中士的尸体。他回想着自己和战友们度过的每一个瞬间,这支在东乌克兰的战场上临时建立的小队解决了这么多困难,却在最不可思议的时刻迎来了覆灭。
“一切都结束了。”麦克尼尔叹了口气,“你能听见吗?李林,准备把我送出这个世界。”
还未来得及打扫战场,悍勇的士兵们为贵客的飞机清理出了一条跑道,并决定让战斗机进行护航。震耳欲聋的引擎噪声无孔不入地钻进麦克尼尔的脑袋,身处这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下,麦克尼尔依旧保持着清醒。他来到萨拉斯中士的尸体旁,右手画了一个十字。
当他抬头看见那架载着亚当·希尔特和希尔兹上尉的运输机飞向灰白色的天空时,一种奇怪的预感在他的头脑中爆炸了,那潜藏的不安终于被揭示,这是和萨拉斯中士或叛徒毫无关系的另一种恐怖。亚当·希尔特不仅瞒着他们下令杀死了森田勇的家属,还做了更多其他人永远无从得知的事情。那些奇怪的光头头套、能够出现在尼德兰和乌克兰且原理同白罗斯军用魔法相似的设备、来自舒勒的神秘警告、萨拉斯中士临死前的那些胡言乱语……
不对,那不是妄想,是事实。麦克尼尔站了起来,无神的双眼追踪着那架运输机,想要让它在自己的视野中停留得更久一些。舒勒早就认识亚当·希尔特,他想要寻找到和麦克尼尔并肩作战的方法,为了成功前往美国而联络了在欧洲拥有情报网络的亚当·希尔特,但亚当·希尔特反而利用了他的善意——不仅不会让那些饱受折磨的实验品回到故乡,还要利用实验品制造的恐慌和惨案来让主流舆论更多地抨击罗森公司和依靠着这些人体实验才诞生的魔法师。
“不对,不对。”麦克尼尔傻笑着在楼顶转着圈,“这是假的……希尔特用头套和走私的设备化装成舒勒,把实验品扔到世界各地来为他制造到达当地进行干预的理由……”
萨拉斯中士不是叛徒,这个忠厚老实的得克萨斯州墨西哥裔军人一如既往地选择了良知。其他人都是和亚当·希尔特同属英裔白人的【自己人】,自小生活在这种语境里的他们不会意识到亚当·希尔特的错误,反而是作为异类的萨拉斯中士在那些看似博爱的话语中察觉到了残忍和冷血。来自同伴的最后一次警告也被处在极度自信中的麦克尼尔忽视了,雨果·方克想要传递的信息和萨拉斯中士的求饶是一样的。不能让亚当·希尔特活着回去,埃贡·舒勒一定是在和NFFA高级干部的接触中明白了亚当·希尔特的异常,才会不顾暴露的风险而让他的同事警告麦克尼尔。机会是被麦克尼尔自己放走的,他对亚当·希尔特的信任日甚一日,直到牢不可破。
“喂,李林,有没有回来的方法?”麦克尼尔绝望地跪在地上,看着那飞机代表的黑点越来越小,“我得——”
一束白光在眼前闪过,失重感席卷了全身。在他的意识短暂地中断前,麦克尼尔的头脑中回荡着亚当·希尔特在宴会上演唱的那首歌曲:
【……我终得以目睹上帝降临所伴随的荣光
祂正摧毁那堆积着盛满盛怒的葡萄的美酒
祂将怒气闪烁的宝剑出鞘
祂的真理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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