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伯顿一声令下,无论是怀着疑虑还是全身心地赞同他的国家宪兵们都扣动了扳机。这些手无寸铁又缺乏逃跑机会的平民只过了几秒就变成了倒在客厅中央地带的一堆肉块,没有谁会来给他们收尸。
半分钟后,慢悠悠地前来清理现场的麦克尼尔无奈地瞪着这些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他们全宰了。”他朝着伯顿叹了一口气。
“老弟,难道他们真的是制造这些设备的幕后真凶吗?不,这就是一些被人利用又贪婪无知的中介,死了也就死了,正好免得以后他们再给东盟的公民们添麻烦。”伯顿蹲在旁边的储物间里检查他们此次行动收缴的战利品,“行了,没人在乎你那点鳄鱼眼泪。赶快过来看看,反正我是弄不明白他们怎么用这一大堆破烂做到欺骗西比拉系统的。”
堆在储物间里的物品都是些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生活用品,比如变声器、全息投影装置、面具等等。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发生在新加坡的几起斗殴事件中有人声称掌握了哪怕随处打砸抢烧也不会让犯罪系数超标的装置,麦克尼尔永远也想不出世上竟然有如此简单的混淆手段。号称无孔不入的西比拉系统能被这些廉价的东西欺骗,实在是22世纪最滑稽的黑色幽默笑话。
麦克尼尔认真地审视着这些平淡无奇的物品,想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奇怪,我倒是记得日本也发生过通过混淆西比拉系统从而实施犯罪的案例,但那是依靠用头盔屏蔽对头部的扫描检测并使得最终测量结果稳定在所共享的正常值的特殊办法。”麦克尼尔疑惑地四处张望,“料想这些穷得一文不名的家伙也没能力做这种创新性的研究,那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谁知道呢?”伯顿派其他几名国家宪兵去仔细检查屋子,但是他们再也没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无奈,伯顿令其余国家宪兵退出屋子、到外面警戒,他和麦克尼尔留在屋子里继续搜索,“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现在只是拿聚集到新加坡的无业游民做测试,而且说不定测试已经结束了。也许下一次我们面对的就是能轻易而举地混进香巴拉浮岛的敌人。”
敌人也学会了争取公民的支持,麦克尼尔想着。香巴拉浮岛在事实上严禁犯罪系数超标的东盟公民入住,而那些就此丧失了前往幻想中的乌托邦改变生活和命运的东盟公民们必然心怀不满,只要能够得到一个奔向新天地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介意方式是否合法,也不会在乎其行为的后果将意味着什么。
看哪,这就是公民的重要性。兴亚会要争取公民,并且声称公民能够将其个人的人生意义融入亚洲复兴的事业;陈永春、共和护国联盟、自由南洋联军,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争取公民的支持,即便其中的部分手段可能起到了反作用。现在,连蔑视东盟公民的那些敌人——马卡洛夫和他的【兰芳赤子】盟友,都学会了通过争取公民的拥护以达成险恶目的。
“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测。”麦克尼尔离开储物间,返回客厅,向伯顿说出了他的结论。
“我大概猜到了。”伯顿的脸上挂满了假笑,他那近似全部光秃秃的头皮上仅剩的一撮金毛使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现代莫西干人。
“变声器,是用来对付音流扫描的。”麦克尼尔一一指着这些设备,“覆盖式的全息投影装置和用于遮蔽体表的防护装置也有类似的作用,说得简单一些,就是让西比拉系统在生成犯罪系数的过程中所采集的原始数据全部失真并导向一个安全结果。”
“好哇,以后测量犯罪系数的时候,得让被测者只穿短裤和背心去接受测试了。”伯顿苦笑着,“日本人是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要么就是过于和平的内部环境削弱了他们这套西比拉系统接受更多挑战的机会。”
两人商讨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不过他们还是决定把收缴到的物品全部带走、送回东盟国家宪兵队位于香巴拉浮岛的基地进行下一轮检查。这一次麦克尼尔没有按照往常的规矩申报,而是直接联系了他在对应部门的同事。接到麦克尼尔的通知后,几辆装甲车从新加坡的国家宪兵队基地出动,所到之处,无论是械斗的无业游民还是乞讨的乞丐都望风而逃。没过多久,麦克尼尔临时找来的援军便将装甲车开到了楼下,负责接应他们的国家宪兵们控制了这栋公寓楼并开始按麦克尼尔的要求收走全部被缴获的物品。
好在事情曝光得早,又或者是敌人最近的谨慎作风反而便宜了麦克尼尔。如果到了聚集在新加坡的成千上万的外地游民都开始使用类似的装置逃避犯罪系数检测,后果将不堪设想。
伯顿还在和前来支援他们的国家宪兵们交接工作,在他确定这些友军能理解他的想法后,他和麦克尼尔带着队员们离开公寓楼,准备到附近再搜索一番。虽说他们并不指望策划这些阴谋的敌人恰好就在附近活动,也许还有恰好要来此地发号施令的敌方重要人物正在赶来的路上。
“但愿我们还能找到别的线索。”麦克尼尔环视着堆满了垃圾的街道,他为干净整洁的道路面目全非而痛心。迈克尔·麦克尼尔没有什么洁癖,单是街道变得脏乱并不会让他产生什么感慨,他所重视的是现象背后的本质。家里出了一只蟑螂意味着已经有整整一窝蟑螂安营扎寨,新加坡街道变得肮脏的背后是兴亚会已经暂时放弃了维持这座城市的秩序,这反过来又会让本来寄希望于其遵纪守法行为得到回报的普通市民滑向犯罪的深渊。
“老实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麦克尼尔。”伯顿低下头,警惕地打量着街道两侧紧闭的或破损的窗户,“咱们都以为这是敌人所直接控制的秩序严密的犯罪组织指挥着不知真相的无业游民,可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偷偷地散布消息,然后这些唯恐情况不失控的无业游民就开始自发行动了。”两人的去路被倒下的路灯柱拦住了,他们选择径直从上方跨过,“……是不是?万一是后一种情况,我们什么都查不出来,反而浪费了大量时间。”
“那么,即便是利用无业游民的盲动将其引导向特定用途的流言,也一定有一个源头。”麦克尼尔坚定地说道,“他们到这时候终于想起来利用公民了,可是公民对和平生活和更美好的未来的向往却不是他们能够抹杀的,纵使一部分公民会被蒙蔽,历史的趋势无法阻挡。等着瞧吧,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
街道另一头忽然传来了叫喊声,紧接着是阵阵枪声。被惊扰的国家宪兵们立即蜂拥而上,他们想要在那条街道上抓到引发了混乱(并且很有可能和这起犯罪事件有关)的罪魁祸首,但等到他们终于赶到现场时,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些醉醺醺地躺在道路中央的酒鬼。周遭平静得可怕,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几个小时后,一切如常,风轻云淡。
当骂骂咧咧的国家宪兵们撤出了这片街区、向着附近区域转移时,坐在街边的一辆普通轿车中注视着这一切的窥伺者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他的命令下,司机小心翼翼地将车子驶离遍布无业游民的危险地带,朝着相对安全的区域靠拢。在那些街区,东盟警察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安分守己的好市民们也不必担心飞来横祸降临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