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找谁啊?”
“亚当姆斯先生住在这里吗?”
但愿上帝原谅他用了麦克尼尔在上一个平行世界的名字充当化名,因为这名字实在是太对舒勒的胃口了。埃贡·舒勒松了一口气,他仍然握着棍子,另一只手打开了屋门。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在门外,那人快速地递给舒勒一个文件夹,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光头的瑞士学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像做贼似的把文件夹抱回自己的房间里,将文件夹丢在书桌上,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望着已经过了12点的时钟,舒勒心神不宁地等待了好一阵,始终没有等到下一阵敲门声。于是,他终于戴上手套,拆掉了文件夹外面的密封戳。
“看样子应该是慕尼黑警察局的档案。”模糊不清的照片映入他的眼中,“今天就能见分晓了。”
第二天一大早,埃贡·舒勒就被研究所的负责人叫去商量新的工作安排。谢了顶的老教授很和蔼地对舒勒说,和巴西交流的研究项目多半牵扯到军队——巴西的军方对德国的态度较好一些——因此并不怎么适合缺乏相关领域经验的民间学者。
“你和我说过你还有很多规划呢,临时更改计划可不好。”老教授真心实意地希望舒勒不要随处乱跑,因为他从舒勒最近提出的理论中看到了新的前景,“那个通信模型现在也只有你自己才能理解……没了你,跟它相关的一切工作都得停摆。”
“我并没有停止手头工作的打算,去巴西只是要换一个工作地点罢了。”舒勒一本正经地反驳着,他所说的大部分问题都困扰着其他同事的生活。愈演愈烈的街头暴力、持续不断的通货膨胀……这一切都刺激着学者们的内心,让他们的心思无法集中于学术本身。“巴西虽有战争,与我国关系良好的军队却可以提供相对安全的环境。至于我国的民兵们,他们会在我们面前扮演罗马士兵在阿基米德面前的角色。”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在巴西的朋友。”头发日渐稀少的老教授无奈地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只管拿着我的介绍信去找他。”
舒勒不动声色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这样一来他就不必担心自己私自跑到巴西之后帮不上麦克尼尔的忙了。有可以公开的身份做掩护,当然最好,而且他说不定还能借助和联邦军的关系套取一些情报。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在他的思维中生根了。没错,他甚至可以在见不到麦克尼尔本人的情况下变相地帮助麦克尼尔,只要麦克尼尔身边的其他人能准确地理解他的好意就行。
作为一个说德语的瑞士人,舒勒和德国有着天然的不解之缘。他选择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发生在德国的一切,而从未去设想自己将和德国人一同经历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大起大落的德国不太符合舒勒的胃口,与世无争的瑞士才更加适合他,在那里他可以安心地从事科学研究而不必担心自己被惊涛骇浪冲击。不过,他也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那时他会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身份来获取更多的情报。
万事俱备,他只需要再挑个日子乘船赶往巴西就行了。那意味着他可以暂时放下德国的一切,忘记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忘记他在过去几个月间调查的那些秘密。
“论人类对自身【文明】的破坏程度,没有什么比得上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战了。即便发起战争的一方都希望能够将世界重塑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比起得偿所愿,他们更有可能把人类文明连着自身一同葬送。”意识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李林出现在了舒勒面前。这个往日不介意用更多的谜语和恶意去误导他们的家伙,罕见地没有说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话。“……试着把历史从既定的漩涡中拯救出来吧。”
从那一天起,舒勒明白,他们的任务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重大——阻止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在一个存在魔法和【恶魔】的世界上,爆发一场世界大战的结果不言而喻。平心而论,舒勒从来不认为他们能够改变历史,因为过去的7个平行世界以及他们自己所处的世界全都有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不能不被认为是历史的一种必然性(事实上,就连第三次世界大战也爆发过好几次)。
仅凭他们这些对世界缺乏掌控力的小角色的能力和资源,别说改变历史的趋势,就连自保都难。
第一个被舒勒列为调查对象的是大名鼎鼎的NSDAP:在之前的7个平行世界当中,这个组织需要为其中的6场第二次世界大战负责。然而,让舒勒无比疑惑的是,尽管名为NSDAP的组织在国会拥有席位且具备一定的影响力,它的声势远远没有舒勒想象中的那样夸张。到了6月的某一天,总算有了些头绪的舒勒决定将调查目标锁定为NSDAP的其中一位奥地利人领袖,他相信这个人物的生死关乎到NSDAP的未来。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此人于出狱当天便人间蒸发,使得NSDAP成为一盘散沙,再无呼风唤雨的未来。
舒勒的第二个调查目标同样是奥地利人——德意志国第四代总统、国家元帅君特·冯·埃瑟林侯爵。为了获取必要的情报,舒勒不得不委托通讯录中的一些熟人去奥地利走访,以便确认这位冯·埃瑟林侯爵或侯爵世子究竟居住在奥地利还是德国。等了足足两个月之后,舒勒在八月底终于得到准确消息:查无此人。
这回他彻底迷茫了,一个越发显得恐怖的念头被他所接受。如果不是由德国人来发起下一次世界大战,那么这差事说不定就要落在俄国人头上。也许只有慕尼黑的警察局和法院能确认当时的情况,舒勒为此又不得不辗转委托多人去慕尼黑查阅相关档案,他着实怀疑自己的个人信息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泄露得干干净净了。
不把隐患排除,他一刻都不能安心。为他捎带文件的不同送信人已经警告过他数次,但他还不能放弃。战友们远在天边,这份责任只有他能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