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舒勒百思不得其解,他重新拿起了笔,这一次不是记录他的理论模型,而是捕捉那些同他们的真正使命相关的细节,“走向应该是相同的才对……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NSDAP具备它在平行世界中的威胁性。除非舒勒能够找到更加直接的线索,否则他就只是在自寻烦恼。众所周知的天才物理学家和激光武器专家舒勒终究做不成历史学家和调查员,他缺乏与之相关的天赋。
彼得·伯顿在从平行世界的特征上推测李林的用意,进而为这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团队减少即将面对的困难。也许会有人认为这本该是舒勒的工作,但包括舒勒本人和麦克尼尔等人在内的团队成员都不这么认为。世上没有真正全能的学者,舒勒也不例外,他更愿意花些心思研究学术,其次则是因现实生存的需要而研究武器。
但他还是无法忽略一些未来可能致命的失误。
为了筹备去巴西的旅程,舒勒得到了一个绝佳的放假机会。他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住处认真地收拾一番,尤其是要把可能让别人看出些端倪的个人物品和平日搜集线索时整理出的材料全部销毁——在他把每一个细节印在脑海中之后。凭着随处可见的材料和一些从研究所中拿来的工具,舒勒自己制造了一部碎纸机,他打算用这台机器把全部的纸质材料销毁,比如那些照片。
“是时候跟它们说再见了。”舒勒从床底找出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堆积在地上。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销毁证据,而且没人会有心思特地来检查他公寓的下水道和壁炉。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日后有人从德国赶来、千里迢迢地去巴西追杀疑似得知了某些秘密的舒勒。
他给碎纸机接通了电源,机器却没有工作。不信邪的舒勒重重地拍了机器两下,它还是没有反应。沮丧的舒勒只好动手检查机器,他切断了电源,打算把碎纸机从里到外地认真翻查一遍。打了蜡的地板反射着异样的光芒,那个包裹在黑色中的恶意化身又一次出现在他的身后。
“我的小发明很少突然失灵。”舒勒站起来,抱着那摞需要销毁的材料,把它们分开摊平,“我的朋友们一直在揣测你的动机,尽管这么做其实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那么,您希望我把真相告诉你们吗,舒勒教授?”李林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舒勒忙来忙去,“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回答比你的谜语和讽刺听起来更让我感到绝望。”舒勒把碎纸机拆开,他怀疑里面有某个零件出问题了,“我不想知道我们即将前往的其他平行世界有什么特征,那对你而言无非是一念之间就能改变的事情。比起这些,我更加在意的是历史的规律性。”
“若是人类的历史从几千年乃至几万年前就发生了决定性的偏移,那么……那个世界的【地球】对你们来说和外星也没什么区别。”李林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舒勒亲自维修碎纸机的稀有场面,这一幕应该让麦克尼尔或岛田真司等人看见才对,“假如您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向您的同伴们提议换些新的花样。”
光头的瑞士学者直起腰,把碎纸机搬回到电源插座旁。“不,我没兴趣。光是几十年的偏差就足以让我惊讶,几百年以至于几千年的偏差更会令我完全失去对规律的把控。我的意思是,我们能改变些什么、该改变些什么?”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那嗡嗡作响的噪声让他能够迅速地联想到被切得粉碎的纸屑。舒勒从地上逐一捡起文件,开始销毁这些可能会让他身陷险境的危险源。“【摧毁人类文明的危机】,可以有很多种表现形式。然而,在其中一些平行世界中,那危机的严重性和危险性还远远没有突破这个阈值。”
“舒勒教授,若今日的你们如千万年前一样生活在山洞里做着穴居人,又该如何呢?”
“……你说服我了。”联想到了SCRIN入侵的舒勒叹了一口气,“但我并不觉得你能说服麦克尼尔或是其他人,他们有自己的坚定想法。麦克尼尔想要改变历史,改变他心目中由凯恩造成的一切悲剧,这是他在我面前不避讳的真实动机。就算是伯顿,他也有着自己的信念。”
“那您的呢?”
舒勒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拾取另一份文件。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李林已经从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浓重得永远无法驱散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那最后的问题仍然困扰着舒勒,直到他登上去往巴西的轮船时,他仍然禁不住地思考人生。为了真理而奉献一切、寻找宇宙的本质,这是他从未动摇过的初心。至于转向应用技术、武器,那是在研究环境得不到保障时的无奈之举。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宛若神明的李林有什么明知故问的必要吗?实在是多此一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