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出了观室的门,身后传来苍荷的呼叫,“公……子,你该换衣裳啦!那前襟沾染不少汁水,湿痕太扎眼。”
青禾头也不回,“啊!你带上衣服,咱去三胖家换去,我们先走一步,快点儿跟上。”
洛青禾一路连跑带颠,踩踏地板的砰砰声,俨然盖过了台上的鼓点。说起来,林飞还未曾细看,究竟是个什么戏目。
巨大的声响,引起许多看客的不满,纷纷对楼梯上数人,怒目而视。且那目光,十分不善。
书童被镇住,低下头默默向前走,不小心撞到了公主的后背。
洛青禾双手叉腰,一条腿搭在楼梯的栏杆顶端,冷冷扫过一楼阶梯座次。
双方对峙,竟将台上戏作吓得停住。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略微胆小些的,早已回头,不再关注;而那些胆子不小的,有些认出洛青禾,便也不讨这个没趣儿。
然而,总有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
“啪!”
第一排偏左的一处雅座里,豁然站起一公子。他抬腿踹倒了屏风,紧握折扇,指着楼梯这边,便要叫骂。
林飞躲在青禾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偷偷一瞧。好像是个熟人。
洛青禾指手画脚道,“那一桌,连同后前后左右相邻,都赶出去!”
那位公子,脚踏屏风,抢了个先声,却未能如愿夺人。
反而被后台冲出来的一队戏子,架着胳膊向外拖。同桌的女客,还拔出双刀,比划了半招,便被一穿着绛紫色戏服的角色给制服了。
最令人瞠目的是,第一排雅座,前面没有相邻之人。便有几个机灵的,窜上舞台,将离那处最近的同行,请了下来,半推半就向外送。
那折扇公子还欲放狠话,“大胆刁民!目无法纪!吾乃出岫…邢…唔唔唔……”
只有他一个叫嚣。反观那些被连坐的人,都很自觉,默默向外走,争取不给戏楼添麻烦。
这样耽误一会儿,苍荷总算追了下来。三两下将一件水绿色,薄纱一样的披风,兜在青禾身上。三人咚咚踏步下楼,继续往外走。
临近门口的时候,青禾感觉,这里实在太过安静,有些反常。
她回首喝道,“台上的,吹奏起来!傻站着干嘛?这么多人等着看呢。”
“哎!好嘞!”
台上赶忙答应一声,再看去,三人早已出了大门。
戏楼内部,仍然十分安静。观众纷纷看着台上,刚才出声接话的那位。你答应的挺好,倒是继续演啊!
那人笑容可掬地对台下赔礼道歉,“诸位稍候,等那位小祖宗走得远了,才好把咱的主角请回来。”
楼外街道上,一驾镶金缀玉的马车,飞奔远去。
“殿下,咱们适才,好像,还没结账吧?”林飞一脸好奇,小声问着,忍不住用折扇挠头。
苍荷正服侍公主更衣,闻言无声笑起。
青禾公主大言不惭道,“那破床,这几天睡得本宫腰酸背痛。没让他赔钱,已经很关照了。还敢问我要账?你没看到,台前幕后,都得听我号令么?”
原来你是这样的公主啊!真是失敬。回头该和少爷禀报一声,以后与公主殿下,不能太过无礼。弄不好,是要赔钱的。
倒是苍荷,看他眼珠乱转,笑着解释了一句,“别乱猜,那戏楼,是三王子的。”
林府,书房。
林楚凡骑着熊宝,前来给父亲大人——林凯,请安。
按理说,早该如此。只是先前发生了太多事情,一直未曾认真梳理。
若是天心猜测成真,暗影楼之主,真的是国主大人。那老头子的身份,就很尴尬,又很耐人寻味。而且,这样一来,许多事情,似乎解释不通,却又合情合理。总之,林楚凡很矛盾。
楚凡平静问道,“老头子,许久不见,可还硬朗?”
林凯坐在书桌之后,正奋笔疾书。看样子,像是一份奏章。
武将出身的林大人,做了副侍郎,私下里,仍旧喜欢武服劲装。好处是,不需要双手扶笔擒袖。所以,闲下了的左手,缓缓捻动胡须的末梢。看那节奏,很是得意。
林凯头也不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正忙,有话直说。”
林楚凡也不绕弯子,“镇守碎冰城十余年,最后和亲人选,落到你儿子我的头上。不知您老,有何感想?”
林凯脱口而出,“无梦八成是瞎了眼!”
林楚凡深以为然,“是啊!说起来,大哥有许久不曾归家。您老可有他的消息?不如,将大哥换回来吧,让他和亲。不仅年龄合适,还不用放那么远,做个劳什子城主。名字都没听说过……”
喋喋不休林楚凡,不由地住口。
他发现,提起大哥林浩,老头子的手笔,恍惚了一下。结果滴了一大片墨迹,在那不短的奏章之上。看样子,需要重新写过。
总不能涂涂改改,呈上去,给朝臣与国主看吧?
既然写坏了,便也不急着重来。林凯丢掉笔杆,甩袖展臂,正襟危坐。
他眯着眼睛,审视这个孩子。
虽然许久不曾见面,却一直有他的消息传来。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遥想当年,未曾修炼灵气那时,一个无忧无虑,只知道疯玩的胖小子,比现在可爱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