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没有备用的六开门,还是担心仍有宾客来访。
幻真楼的宴会,就一直在风雨飘摇的背景之下进行着。
好在风弱雨微,除却烛火稍有些摇曳,并无其他影响。
罗绮入座后,开篇之言,便是软中带硬,不卑不亢。
让人捉摸不透,她究竟是代替天香阁,同意神谕传教;还是说,她也反对此事,却觉得并不要紧,想先给同门师妹出一口气?
虽说动手与偷袭,都有洛宣手下之人参与,但这个时候,他还是装傻比较好。
江湖事,江湖了。
最好能有个结果,不论成功与否,三王子地位超然,尚有转圜之余地。
他又与子曦交换个眼神,后者点头,并借机品了一口酒,微不可察。
子曦避而不谈前事,另起了一句,“哈哈,既然罗绮姑娘,代替林少前来,想必对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有所了解。近日都城内风传,林楚凡身怀重宝,姑娘可曾知晓?”
这打岔的方式,如此生硬,效果却出奇的好。
毕竟财帛动人心。
听说重宝二字,不论之前是什么立场的人,都愿意暂且搁置争议,详谈这样宝物。
虽然子曦戴着面具,罗绮却是素爱察言观色的。从他鬓角与额头发丝的颤动,以及那隐隐冷笑的嘴角,不难看出这个问题,大有深意存在。
或许,真的存在这样一件宝物,引得众人追捧,甚至阁中都曾下令自己查探。
可是,楚凡并没有告知。
罗绮细细想来,自从问心毒事前后算起,楚凡的确有些不寻常。
先是威力巨大的御火术,后又诡异解开涣灵散之毒,甚至连哄带骗焚烧了灵阳高手宛天华……不对!子曦是有意为之,就是想让我起疑,进而离间我们的信任。
狼子野心!
短短几息,罗绮已然理顺了前因后果,重重顿了一只酒杯,倒是将林楚夕吓了一跳。
或许是属性克制的缘故,楚夕身怀灵力未能瞒得住这位神谕教弟子,同样还无法读取他心中所想。如此这般算来,已然失了先机。
她此时只有庆幸,幸好罗绮不是傻的,和青禾不一样。
罗绮厉声喝问,“你们神谕教,不是号称代天牧民么?怎么也对身外之物如此上心?且这话说得,让我听不太懂。我家楚凡,浑身都是宝,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件?”
话音落地,适才被她顿在桌上的酒杯,咔咔裂为均等三瓣,如同一只瘦削的花儿,凋零在桌案之上。
幸而无酒,否则又不知谁的衣袖会润湿。
且不说这一手举重若轻的功力,单就那句‘浑身是宝’,那眉眼之间的挑衅,刻意扬起的下颚……虽有面纱遮挡,但是骄傲与轻蔑却是挡不住的。
宴上女子见此,恨不得林楚凡是她们家的,好在下次也这样炫耀一把。却没有想过,换做她们家里,还能‘浑身是宝’么?
男子听闻,只想杀了林楚凡,剥皮抽筋,分而卖之!太气人了!
师姐如此风情,就连泠杳都极少见到。一时不觉,她竟看得痴了。难道,师姐已经探听清楚,那宝贝是什么?
同样好奇心重的,还有江、唐两位,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询问罢了。
子曦盯着那三等分的瓷杯发呆,眼眸中藏着深深的羡慕。
以灵力做刃,切割瓷杯,本没什么难的。可是,这样不着痕迹的三等分,却也不是谁都能做到。
若非要计较,从头到尾,最重的一手,也不过是顿杯那一下,且那时还未裂开呢!
他发呆,身后的人却是很机敏,顺势接过话头,“你这女子,不要在此混淆!谁要听你那无耻之言!我们问的,是一件有关我神谕教的重宝,那天……”
正是那双拳冒火的中年男子,此时正被一双冰凉的眼睛盯着,忍不住鬓角见汗。
子曦回了头,银白色的面具之下,一双眼眸微微泛起惨白的光。
吓得那男子紧紧闭住嘴巴,舌尖儿都咬出了血,满口血腥味儿。
听到那个‘天’字,楚夕也很紧张呢!她大概是为数不多,知晓内情的人之一。
此事若是就此传开,别说林楚凡,恐怕林府、别院,顺带这个炽焰城,恐怕都难得安宁。
大概是太紧张了吧,她抓的青禾一阵手痛。原本情绪不高,乖乖看戏的公主殿下,受了这无妄之灾,很是委屈,却也没说什么。
罗绮不知哪根弦搭错,听了半句,也很恼火。
她面色忽然转冷,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另取一只碗来,缓缓盛出一勺汤羹,送到了楚夕桌前,这才盛起第二碗。
罗绮嘴里却漫不经心地嘀咕着,声音一点儿都不小。
“那天?哦!你们说的可是,神谕教护法,天心姑娘的,那一颗芳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罗绮自顾言道,“楚凡可真是的,一眼看不住,就到处偷人家东西。若说偷了什么香囊、玉佩,哪怕是贴身的小衣,我罗绮也可大大方方交还回去。只是这偷心,我怕是爱莫能助的。”
此言如此跳脱,能解其意者不过寥寥数人。又不是谁都有资格此时出言。
只听罗绮煞有介事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传教的事儿先不论,这护法抢男人的行径,你们管不管?虽然并未行过大礼,但楚凡与我的关系,想必炽焰城内,近乎人尽皆知,遑论整个江湖。你们……唉,这话我都羞于启齿!”
身边的泠杳,已经笑疯了!
若不是她修为尚可,还忍得住,恐怕早就满地打滚。
她是万万没想到,那便宜师姐夫,还有这么一笔风流债。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第二碗羹汤,罗绮是盛给她的。
感念之下,她也忘记嘲笑,开心接过,端着碗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