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尚书听闻直接愣神儿。
这小子月余不见,怎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更胜往昔。
一番陈情声貌并重,将一件贪污受贿的事儿,硬生生说成什么一心为公。若非此前打过多次交道,荆腾险些信以为真。
荆腾干咳几声,“咳,此事既然尚未定案,理应由御史台先行参奏。老夫在此暂且将此事压下,你们回去之后,莫要再生龃龉。”
林楚凡听闻,眉头就是一皱。
什么?找不到漏洞就轻飘揭过,那岂不是还有更大的事儿在后面等着我?
荆腾转而问道,“既然雷引所举之事不实,那便听听林楚凡之事吧。你且说来,那囚犯是如何丢的?”
林楚凡佯装错愕,眼珠乱转间,看到了雷引面上的冷笑。
他心下无奈,恐怕又进了他们的陷阱里。可眼下楚凡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好将前言详说一通。
同时,他心中检省,除却桑、吴、寒、羽四个,并无不可为外人道。哦,还有劈山派,若是他们那边走漏消息,那便只有否认到底了。
同一时段,红袖馆对面的相思豆花店,迎来两拨不速之客。
当先一个富态老者,头戴赤色头冠,推门而入。
店内的姑娘们都是熟识他的,也不问话,直接照旧例奉上各类吃食。那老者出手也算大方,金币在荷包内哗哗作响,便是数都不曾,整包交托出去。
那姑娘笑着收敛,缓步退回后堂去了。
老者面色平和,更是带有几分笑意,缓缓吃着,并不嫌苦。
未过多久,只听店门一声吱呀,风尘仆仆撞进两个人来。
老者面色一怔,强行止住了扭动的头颅,继续他桌上的享受。
来者一高一矮,高者落后半步,随身带着半人高一人宽的阔剑。矮者是个女子,贪玩,蹦蹦跳跳朝着后堂去了。
没一会儿,她就被后厨忙手的姑娘推了出来,嘴上不住说着婆婆未归云云。
她却并不买账,硬是讹了些许甜食,凑到老者一桌吃了起来,还不忘安排她的跟班。
那女子笑道,“姐姐们莫要欺我年少!这‘造钱的’在这吃得安稳,你家婆婆必不远矣。转告她快些出来,倘若怠慢了,我这帮手脾性儿可不好,说不得要破门拆店的。”
“造钱的?”
红冠老者面容抽搐,比吃了极苦的豆花还要纠结几分。
哐当一声。
那高个儿将阔剑拍在桌上,似是不喜他多嘴反问。
女子戏言,“你落宝斋做的不就是低入高出的生意,这速度比抢钱也慢不太多。称一声‘造钱的’还委屈你了不成?”
老者招呼道,“莫少主所言极是!”
莫韭民色转冷,“住口!我才不稀罕做那群丑鬼的头头脑脑。早晚定要找个英俊神武的正派弟子嫁了!”
老者面露尴尬,低头猛刨豆花以遮掩自己的笑意。心说,就你这背景,正经门派哪个弟子敢娶?
他唯恐笑意流露,刨挖的狠了些,汤匙撞空碗叮当作响。
后堂飘出苍老的咳声,“咳咳……小小年纪就恨嫁,这可不好。”
匙碗声停,几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大黑斗篷撑着一根弯曲的木杖飘忽而出,往来无声,十分渗人。
莫韭调侃道,“大白天的,你遮成这副鬼样子作甚?这夜行衣是哪个姐姐帮你毁的?丑得人泪目!”
‘盛装’而出的木婆婆并不理会那牙尖嘴利的丫头,瞥了一眼闷头猛吃的莫柴,最后落在朱赫身上。
木婆婆问道,“你怎的空手而来?我要的东西呢?”
朱掌柜放下空碗,尴尬一笑,露出了沾着菜叶的门牙,看的莫韭直皱眉。
他笑着赔礼,“最近风声紧,我此次前来,便是与你协商延期交付的。”
莫韭冷言冷语,“呵!什么风声紧?我早已听说,林楚凡也曾定制了一堆盗墓边角料,你不也没给人家送去?那还是月前的事儿呢!”
朱掌柜似乎不愿被戳破谎话,表情凝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讨好的笑容,抱拳向一老一小两位姑奶奶行礼。
至于莫柴,还在吃,头都没抬。
木婆婆斗篷微摆,“无妨,想是有人防着我呢!你二位是携手而来,还是不期而遇?”
莫韭是个跳脱的,起身蹿到木婆婆身侧,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那件飘摇的黑斗篷。
她嘴里玩笑道,“有什么区别呢?江湖上盛传,你于城北与林楚凡过了一手,可有什么发现?”
斗篷略微收拢,“咳……老身近来闭门谢客,并未外出,实在不知所谓何事。”
莫韭反复戳弄几遍,也未发觉内有什么玄机,怅然若失,便是那些个果脯糕点,也不如先前美味了。
她摇头道,“先不说我,你问问‘造钱的’,他信么?
朱大掌柜?怎么不说话呢?你不也为此事而来么?”
朱赫一乐,“哈!这豆花之苦,真是回味无穷!有劳姑娘们再为老夫添上一碗。”
木婆婆拐杖轻点,后堂走出一个端着托盘的女子,缓缓将桌上的空碗替换,低眉顺眼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