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赫为了不开口答话,这次吃得十分精细,一口恨不得咀嚼百十次。
莫韭见了直翻白眼,甚至有些担心他将自己的舌头嚼碎吃掉。
她撇嘴数落道,“虚伪的商人!且不说那个叫福生的少年郎,便是那栖秀河一霸——血竹帮也曾有活口逃离。当日的情形,真真假假的早已传扬开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在作怪,如今怎么还不承认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黑斗篷无风飘动了一阵,终究归于平静。
莫柴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儿,此时抱着阔剑站在桌边,正面对着黑斗篷与拐杖。
与玩世不恭的莫韭相比,他的眼神更直接。
斗篷内传出苍老之音,“未有什么发现。本欲与那孩子试一试手段,不料被血竹帮众撞破。另有那只吐冰的畜生搅扰,并未试探出什么结果。倒是可以确定,他身上另有玄机,绝不简单。”
莫韭皱着好看的眉头,前后思忖一遭,直觉这是一段废话。
倒是那朱掌柜,不知听得了什么秘闻,苦涩的面容渐渐变得欣喜,嗖嗖几口将桌上吃食扫空。他拍下一串金币,推说还有生意谈,急匆匆离去。
没了旁人,莫韭也不再欢脱,绕过桌椅,来到莫柴亲手放置的一张木椅上坐稳。
她身子后仰,双臂搭在护手上,翘起小腿斜睨着黑色斗篷,“按理说,你是长辈,这话本不该我问。只是眼下,并无资历深厚之人在此,说不得要我来目无尊长一次了。代家祖询,‘阴姬可还记得当年之诺?’”
黑斗篷再次震荡起来。
哐的一声!
莫柴阔剑戳地,双手拄着剑柄,立在莫韭身后。
莫韭头也不回,便挥手拦下了他,“都说了,是替人问话,不必答我。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这豆花做得不错,蛮好吃的。”
她言谈之间,又恢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样子,一蹦一跳出了门去。
莫柴掏出一把钱币,规整落在桌上,与朱掌柜那一串隔开挺远,这才提剑追了出去。
刑部。
府衙复建昼夜不停,数班奴工轮换,至今不过才有个雏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修的。
林楚凡借口如厕出来躲懒,企图拖延时间思忖应对之法,再不济也可与熊哥商议些对策。
无奈,那陈放山是个死脑筋,拎着一柄大刀,披金挂银地寸步不离。
楚凡平白瞎溜了一圈,再回到简陋公堂之时,已然多了不少人物。
其中,林楚凡最不愿见到的,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四王子。他看到此人,就如同照镜子一般,却又没有对方华丽的衣装、高贵的身份。
尤其令他反感的,是那个与罗绮有几分相似的名字。偶尔忍不住想,国主大人命名的依据是什么呢?他有何处稀奇?
林楚凡整理心情入得堂内,这才察觉,除却洛奇带来的一众狗腿,竟还有两个熟人跪在雷引脚下不远。
他回想起之前雷司御之前的冷笑,以及那副势在必得的高傲……这俩人,该不会是寒羽门的苦命鸳鸯吧?
他踌躇不前时,被身后的冰熊用头撞了一下。
林楚凡惊觉失态,索性借力扑倒,仍趴在此前的软塌之上。
熊宝见他识趣儿,也就配合卧倒,继续给他做枕头。
洛奇似乎有备而来,提问道,“林典狱?难得你还有此闲情逸致,且看这边两位是谁?”
林楚凡翻了个身,继续仰面朝天躺倒,斜着眼睛扫视堂上的荆腾与洛奇。
雷引此刻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除却一手水剑有些玄妙,并无值得在意之处。
倒是这主审之人太过近密,恐怕又要攀诬什么罪名。
果然,惊堂木响起,尚书大人例行询问开来,“林楚凡,前番你只说流犯被夺杀,仅追回一个。此二人如今出现在此,你作何解释?”
有了荆腾开口,林楚凡这才佯装好奇,扭头打量过去。
那二人倒是脸面无伤,只是精神不大饱满,想必连日劳顿所致。衣着虽不华美,却也是清洗整理过的,看来未曾受到什么虐待。
楚凡恍然大悟,“啊!这不是我黑牢走失的犯人么?他二人系碎冰旧案之相关人证,不知雷大人如何周旋,竟然遗失。此番被刑部寻回,也算一桩功绩。”
洛奇拍桌,“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本殿早有线报,这二人分明是你放纵的,更是派遣通缉犯中的‘雌雄大盗’一路护送。你一个朝官,与那等匪类结交,真是自甘堕落!”
林楚凡斜了四王子一眼,“你们兄弟都有这个毛病么?此前洛云王子也是如此。荆尚书仍在,且他老人家口齿灵活,无须你越俎代庖。”
荆腾出言维护,“咳咳!四王子所言,即为老夫所欲言者。林楚凡,你莫要行此胡搅蛮缠之事。如今也是小小一朝官,前番种种手段,你怕是用不得了。”
楚凡冷笑,“嘿!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不是有线报么?不如听听那线报作何说法?”
见那胖子如此淡然,堂上二位都有些不满。尚书大人本就是阴郁之色,变化并不明显。
倒是那四王子,满面肥肉,稍有异动便会牵连荡漾,“雷引,你来说!”
林楚凡却伸手示意阻拦,“且慢!这就是您的线报?本官不服!我上任之前,便是他亲手弄丢了这许多人等。如今放还两个,便可由他来编纂缘由。那剩余的十数人,岂不是可以隔三差五被寻回,我就不用再回府罢,住在此处陪你们玩过家家?”
雷引颇为急切,“林典狱莫要急躁。彼时虽是你到任之前,但老夫早已被去职。更何况,你就任前夕,曾令手下人持你铭牌去黑牢行事,未必没有里通外贼之嫌疑吧?”
林楚凡拍腿大笑,“好啊!‘去职留任’是这么用的?这话你去与国主讲过,看你狗头还在否?
翠衣巷的姐姐都比你磊落,雷引,你真是修灵界之耻!
我来替他说罢。就任当天,我与雷大人曾为犯人丢失一事有过一番亲密交流。
他说是陈永大人的亲眷犯了事,你们刑部矫枉过正,案犯不服,花钱买了无关紧要的人犯顶替流刑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