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奋就是这样一个类人工智能——一个非常优秀的机器配件,总是能很认真的完成既定程序,却没有哪怕一丁半点的主观能动性。
“杨监令?”
看出石奋面色愈发苍白,刘荣便顺其自然的将身子再转过来了些,望向石奋身后的少府监令。
说来,刘荣同这位杨监令,也算是个老相识了。
早在刘荣着手少府瓷器项目的时候,当时的少府令岑迈,便是派出这位杨监令,与一位秦姓老匠与刘荣接洽。
时至今日,刘荣已经位即九五,君临天下;
那秦老匠更是熬出了头,成了少府绝无仅有的首席大匠,光是秩禄,便已是比二千石!
至于这位杨监令,虽然依旧在监令的位置没挪窝,却也已经成了少府卿备选。
如果不出其他意外,这位杨监令便会在未来几年,寻求一次外放领兵的机会。
补全个人履历中的唯一短板:军方背景,这位杨监令,便很有可能成为继石奋,或是下一任少府卿之后的汉少府。
早就认识,又一直往来密切,对于刘荣在少府的项目,杨监令自然是了若指掌。
此刻,又有机会在顶头上司:少府令面前表现一下自我,自是当即便站出了身。
“御史大夫任少府之时,曾与臣等商议:究竟是要将水车直接卖给地方郡县,还是应该借用,并按年收取一定的费用。”
“——若是卖,地方郡县能不能买得起不说,就算买得起,也很可能变本加厉的从后续,水力研磨麦粉之上搜刮民脂民膏。”
“可若是借用,少府便很可能要承担起关中各地水车的免费维修、保养。”
“和维修、保养所消耗的路途盘缠,人力物力相比起来,那些许租金,却又多少有些杯水车薪了……”
杨监令话音落下,刘荣也不由得微笑着发出一声轻叹。
——和熟人说话,就是轻松!
少府的疑虑,刘荣自然已经知道了。
若是做一锤子买卖,把水车卖给地方郡县,更甚是私人,那高价买走水车的郡县官府和豪门富户,必定会成倍的从农人手里赚回买水车的钱。
刘荣做水车,自然是为了方便农人、让利于民,而不是为了给权贵提供搜刮百姓的工具。
如此一来,卖,就是不可取的;
可若是租,那就涉及到维修、维护的问题。
水车租出去,万一坏了,人家肯定是要让少府来修——别人也不懂该怎么修;
少府若不给修,那人家自然就退租了——反正用不了。
若给修,人家却又大概率不会给钱——要钱没有,要水车有一台,拿走拿走,我不租了……
“郡县官府,无论是购买还是租赁,都不大行。”
短暂的思虑之后,刘荣终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论断。
——自刘荣推出麦粉面食至今,短短不过三年的时间;
这三年里,汉家的地方官员——尤其是县道官吏,借由宿麦磨粉一事收敛的财富,怕是比汉家一年的赋税收入都只多不少!
这也给了刘荣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财权、人事权、行政权,最好还是分开的好。
人家手里本来就有行政权力,你再给人家一个赚钱的路子,钱权结合,那纯纯就是在养怪物。
“官府不行,那剩下的,便只有商贾了。”
“但今我汉家,仍以商贾为粗鄙贱业——朕祖高皇帝更曾明言:贾人不得衣丝乘车。”
“商人,恐怕也不适合掺和进水车的事情里面去……”
再一番话,将商人群体的水车购买、租赁资质也给否定,刘荣便似笑非笑的看向那正值壮年的杨监令。
“少府上下,还是在好生商议一下吧。”
“——水车,当用于利民,而非与民争利。”
“都好好想想;”
“朕相信硕大的一个少府,必定有人能想到好办法。”
···
“走吧;”
“朕再去看看锻钢锤。”
“——早就该来看看的,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