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多......”张见诚依然气短。
陆全城见状忙拉住他抬起的双手道:“无需客气,救人一命自是应当,郎君是叫张见诚罢,老朽越州陆全城,咱们也算结了缘分。”
张见诚睁圆了眼睛,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老丈如何,得知......你认得小可?咳咳......”
龙潜见张见诚脸色泛白,又开始激动,若惹动了咳嗽可对伤口没什么好处,叹口气伸手抵住他背心“神道穴”将一股真气输送过去稳住他心脉,道:“你的名字是外面的人叫出来的,他们说话根本就不避讳我们,所以嘛,嘻嘻,看来咱们可能会长期作伴喽。”
正叔惊愕地问道:“天霄道长,这是何意?”
张见诚得龙潜五雷火真气护住了心脉,脸上逐渐有了血色,胸腹里的中气也蓄积起来,向龙潜抱拳道:“多谢了,道长好深厚的内力,若不是自愿只怕这些人困不住您吧。”
龙潜微笑着摇摇头,而陆全城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张见诚盯住陆全城看了一会儿,问道:“在下冒昧请教,老丈自称来自越州,不知可认得前越州余姚县令,如今的饶阳太守否?”
陆全城吃了一惊,仔细辨认对方,确定不曾相识,但又不好否认,脸色颇为尴尬:“张兄莫非认得陆太守?”
张见诚不答,忽然念道:“气质端和,艺理优畅,早阶秀茂,俱列士林,擢居品位......”
说完这段话后便死死地盯着陆全城。
正叔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突然发觉说漏了嘴连忙自己捂住。
龙潜心中已是雪亮,虽然他才入世,但其聪慧明远,世间事也是一点便透,笑道:“二位不必再试探了,你们都是官身却均着便服。这位张兄,虎口和食指边缘都有厚茧,而掌浅横韧带位置却没有,这是常握障刀所致,障刀与横刀不同,民间并未流通,所以张兄必是朝廷武官。”
陆全城微笑着,知道龙潜年轻喜欢卖弄,便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鼓励其继续。
“陆老丈嘛,寒暄时只自我介绍并不提正叔,显然是主仆身份,从越州游方至此还带仆从,定是身份尊贵。一身铃医打扮必然与喜欢游山玩水的士族无关。不懂跌打医术却以此身份掩饰,又身无巨款不做货殖生意,路途遥远一路行来却无任何营生手段,综合种种细节,吾断定只有官员微服私访才会如此。私访官员中县令一级不至于游走如此之远,那么只有州郡一级的官长了,是吧?”
陆全城也不得不佩服了,终于见识到什么是道家门人的大睿智,他们虽然身在深山修习,却从不远离尘世,最擅于见微知着,能从微末的细节中探寻出事物的本质。
张见诚眼中闪出惊喜,还是强忍着疼痛固执地问道:“阁下是不是陆使君,他迟迟未到任,是不是你?请接续......”显然他有些激动,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大唐官场习惯,对刺史、太守一职称呼为“使君”,县令称为“明府”,县丞称为“少府”以显示亲近。
陆全城听他称呼自己为使君,便知其完全认同龙潜的分析并认定了自己的身份,但他老于世故,在官场中是个老谋深算之人,在不明了对方意图的情况下还不愿贸然相认,捋着须还在沉吟。
他对龙潜分析的切入点以及细节都非常认可,只是他对张见诚的身份还有更深的判断,而这一点却是龙潜不知晓的了——他判断张见诚必是范阳幕府辖下的中层以上官员,但其具体身份则还在脑中搜索着。
这是因为在官场中,熟稔本辖区内中、高级官员的履历是中层以上官员的必修功课,这是为了万一将来有机会拜见上级官员或与同级官员会晤时,能清晰地将其履历背出,是迅速获得对方好感和显示尊重的最佳方法,否则仕途是走不长远的,同时还能避免在会晤时出现张冠李戴而出丑。
至于低级官员,一是因为几乎接触不了高级官员,二是每天各种事务忙得晕头转向,他们是不会也没这个时间去做这个功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