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份朝廷下了旨,将河东道并入了范阳幕府。圣旨一下,平卢、范阳、河东道的官员们便开始做功课了。
陆全城因为三月底才被任命,又迟至今日都还没有到任,所以这方面的信息量累积得还不多。刚才张见诚背诵的是他敕牒上的官方评语,这就是非官府中人不可知的文字了。
陆全城略一沉吟道:“张兄名见诚,嗯,平卢、河北道的官员中没这个名字,河东嘛......好像有一位,足下莫不是曾在西京长安任太子通事舍人,后迁授典设郎,如今在太原府供职——令尊可是前幽州节度使张寿贵?”
“接续!”张见诚不答,依然很坚定地追问。
陆全城只得答道:“......咸副才名,宜懋乃官,允兹良选,可依前件,天宝十载三月廿五日。这是敕牒上的官评,吾正是饶阳郡太守陆全城。”
“果然如此,好,好。”张见诚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道,“不瞒陆使君,吾乃太原府士曹参军,家父正是前幽州节度使张寿贵。适才听陆公介绍来自越州,又与饶阳太守同名,职下见过您的画影所以才斗胆试探,还请见谅。”
“无妨。”陆全城捋须微笑道,“令尊当年何等英雄,东都献捷时,被圣人赐以‘藉田’吉礼,授五谷,允回家宴饮,甚至还准许回宗庙饮酒庆功祝捷,这真是莫大的荣耀——嗯,若我没记错,那是开元二十三年(735年)的事吧。”
“是,职下不才,愧对先父。”
龙潜抱拳拱手笑道:“果然如此,陆太守亲自体察民情,亲历民间疾苦,让人佩服,刚才咱们联手救人一命也算是您微服私访的一段佳话了。”
“嘘——吾身份暂未公开,还是游方铃医。”陆全城依然很小心地提醒道,“天霄道长智慧非凡,适才一番分析也是鞭辟入里,原来你也是武道中人,吾有幸结缘——”
陆全城忽然打住了话头,看见张见诚脸色变得刷白,猛地捏住龙潜的衣袖道:“在......在下,有,有话要......要......”
原来龙潜与陆全城抱拳见礼,张见诚失去了五雷火真气的依托,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可是需要吾继续给你输入真气?多言伤神,诶,看来张兄是有话要说了。”龙潜见张见诚很肯定地点头,只得起掌抵住他的后心穴位再次运起了内力。
龙潜运起第三重五雷火神功护住他的心脉,气运周天时心中却想,师祖首创的这门内功心法果然不同凡响,第三重境界虽然只是神功初有小成,但其威力却是不小,运功与人打斗已然不易落败,最主要是这第三重的功力柔和纯正,用在疗伤是最适合不过。
少顷,张见诚脸上再次恢复了血色,深吸一口气道:“吾确有要事相托,拜请道长用真气护持。吾随家父习武多年,于武道还是略懂一二,道长年纪轻轻武功这般高绝,着实叫人佩服,多谢了——请这位老丈坐在门口,若有人靠近便请示意。”
这是对着正叔说话了。正叔看一眼阿郎便知趣地坐到车边上,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职下之所以一再确认使君的身份,是因为有一重要消息相托,否则我们真是白死于此了。”张见诚知道无法避开龙潜继续道,“到了三河盟的地界,职下就再没活命机会了,之所以现在要将三位掳来救治我,那是因为他们要利用活着的我为证据,指证三河盟的叛徒,之后职下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三河盟还敢谋害朝廷命官吗?难道他们想造反不成。”
陆全城不明白张见诚为何说即将性命不保,更不明白一个名不经传的江湖小帮派里有人反水,居然值得太原府的参军亲自来处置,但看他伤成这样也不好深究了,只得抱着姑且一听的态度看看再说。
因为两人互不统属,陆全城官职虽高,张见诚对他只能谦称为职下而非卑职。作为一郡的太守,是有权知道河北道境内的匪情机密,料想作为州郡的参军肯定是知轻重,尚不至于风闻言事,看他样子是要趁这个当口将探得的机密消息托付给自己——怕是比较重要也不一定——不由得扫了一眼龙潜,将耳朵凑近张见诚,说道:“但说无妨。”
“在常山郡有一间绸缎铺,名叫‘葛记缎庄’,每月逢五的日子,若绸缎铺挂出‘蜀锦有货’的招牌便是接头的人在,可前去见面。你问:‘紫色蜀锦半匹可卖?’他答:‘需在库房现裁。’你再答:‘我家中娘子急要。’他若是叫你同往便可跟他去,将存放的包裹取走,到长安交给右相,务必!”张见诚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抬手摸了摸怀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