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儿这么一说,秦恪如梦初醒,急急往门外走去。秦琬正欲跟随,想到裴熙说三年就是三年,当真是神机妙算,铁口直断,下意识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却见裴熙神情淡淡,拢了拢衣襟,没什么喜气,不由奇道:“旭之哥哥?”
裴熙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说:“以后断不可这样称呼我啦!至少这一路不行。”
听他这样说,秦琬稍稍一想,不由骇然:“你是说……可,可……”
“大郎君遇刺,三年后圣人才知晓这一消息,我怎能全身而退?”谈及性命攸关的大事,裴熙依旧傲慢而从容,“我若不一路坐着囚车,由人看着回去,圣人的脸面往哪搁?”总不能直接告诉世人,裴熙送了折子,却被上头扣下了吧?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在明面上,这件事,注定是裴熙的失职。
这,便是皇室一贯的做法。
内里再凶险,再腥风血雨,对外也要一律抹平,父慈子孝,一派和乐。就像戏本子里写的一样,圣人永远是不会错的,错得是蒙蔽圣人的奸臣。只要除了奸臣,为忠臣平了反,圣人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圣人,被人歌功颂德,祈求他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恪见他们没跟过来,便回过头,招呼道:“裹儿,旭之,怎么还不过来?”
不等秦琬说什么,裴熙淡淡一笑,利落起身:“这就来。”
秦琬盯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到极点。
对裴旭之来说,皇室是君,他是臣,故诸皇子的争夺牵连到他,永远只会是他错,那我们一家呢?对外人来说,我们是君,可对圣人来说,这全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臣子,除了远近亲疏外,没有太大的分别。
既是如此,与其用血脉相连,能名正言顺夺取他椅子的自家人,还不如用没有血缘,注定只能做一辈子臣子的外人。
阿耶明明没有错,但圣人为了太子,硬生生听信了一个拙劣的,谁都知道是攀扯污蔑的谎言,让他们一家在外流放了十年。偏偏他们还不能有任何怨怼之言,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危。如今圣人好容易想起了他们,他们必须对圣人感恩戴德,用十二万分的热忱和孝心去回报圣人的宽容体恤,这岂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没有哪一刻能像现在这般,让秦琬认识到圣人的绝对权威,正因为如此,她的喜悦被冲得半点不剩,手脚已然冰凉,但她的心却如野火过境,熊熊燃烧。
那是一种……对权力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