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淡淡地应了一声。
在镇上土生土长这么多年,代菲只见过家里有条件把孩子往外转的,极少有从外面往镇上转学的,尤其眼前的长腿帅哥还浑身名牌,一看就是个富二代。
没理由放着市里那么多好学校不上,非得跑到他们这个没条件没升学率的普通高中来上学。
想再八卦点什么,对方倚在门口,塞上耳机耷拉着眼皮,似乎并不想透露过多的信息。
代菲也只能压下不礼貌的好奇心,兢兢业业继续做起本职工作。
“这里离一中就隔了两条街,很近,走路过去十分钟,你是要住到开学吗?我们家住宿超过一个周打八折,看在校友的份上,我私自做主了,给你打五折。”
长腿帅哥对于校友关系似乎并不买账,站在门口点了根烟,神情慵懒散漫,语气决绝:“不用,按原价算就行。”
说完,他拿出手机扫了下付款码,到账提醒5000元。
“不知道住多久,走的时候再结算。”明显不耐烦的声音,男生塞上另一个耳机,脸上写着:拒绝闲聊。
第一次遇到给优惠都不要的主,男人花钱不眨眼的样子简直帅炸了。
代菲迷得小鹿嗷嗷叫,但对方摆着一张冷脸,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开完房,递给他房卡,男生完全形式化地说了声谢,独自上楼。
终于有了空调,湛翎北调低温度,洗完澡,倒在床上裹着毯子睡了一觉。
他是被电话吵醒的,起床气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闭着眼抓起手机,声音明显不耐烦:“谁?”
“妈妈。”
被扰了梦,湛翎北本来就烦躁,又遇到个上来就乱认儿子的,完全不能忍。
“我没妈!”
吼了一声,挂断。
意识渐沉,续了半天也没续上刚才的梦,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湛翎北才后知后觉,刚才听到的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那个气柔温淑的女声听着似乎还真是他老妈。
电话接通。
贺姿仪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并没有因为他刚才不礼貌的挂断而恼怒,不徐不疾寒暄了一番,切入正题:“儿子,妈妈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
湛翎北应了一声,昨天收到信息之后,他在想别的事情,忘了回复。
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回复。
老爸老妈对他其实一直都挺好的,从早教、特长班开始,他们给他报的永远是最贵的课程,给他买最贵的衣服,吃最精细的食物,就连爱都是规规矩矩,孝悌仁义,无论他多么叛逆,多么离经叛道,他们都能不温不火,一遍遍说服教化,给他正确的理智示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他们总是亲不起来。
好似站在平行线的两边,生活在同一个家里,明明每天都在交流,可他却总是找不到与他们世界的交集。
小时候,遇到不顺心意的事,他抓狂恼怒,他们淡然平和。
恰逢开心,他急于分享,他们淡然平和。
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他抽烟玩游戏扰乱课堂叫家长,他们淡然平和。
唯一一次欣喜若狂,是他们见到邢迈的时候。
无论他承不承认,那一刻,他是疯狂嫉妒的,所以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
万万没想到,骨肉血缘在他们那里激起的也只是一时浪潮。
他真心理解不了他们的世界。
理解不了老妈毫无波澜地说出“血缘胜过感情”,又似乎无事发生,跟他说“回来吧”,怀揣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懂贺姿仪。
然而他的不懂,在他坚定说出“不回去”的时候,云开雾明。
贺姿仪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音调毫无起伏。
“可以。”她说,“但是爷爷留给你的湛氏股份,你得接收,属于你的钱,我们不要,也无需你以后回来参与公司的管理,但今后你的表决权委托人必须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