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一个糖人

老者答的皆是实言,天底下也用中州之语的,其实也就南边的三夷和东台岛上的前朝余孽。

“那老人家,可见过大宁贵族之子娶异族之女?”不等老者回答,月依就自己答了出来:“定然是没有吧,大宁太祖皇帝说过绝无和亲之说,那既然如此,有些话,又何必说出来”

民间风气多效仿天家,天家未有这娶异族女的先例,百姓自然纷纷相仿之。

被月依噎住的老者倒是坦然一笑:“那姑娘的心上郎君是我大宁男儿,还是望族之子,这姻缘倒也是难,可若是心意不说出来,姑娘回了南诏,能无所憾?”

月依此时已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想用心将这糖人画好,这一路北上的见闻经历,她倒是难得的欢愉日子,常常忘了家里相争算计的事,还不时被那人几句妙言给逗得前仰后合。

在那人眼前,她有种先前很陌生的感受,可以放下戒备,在他面前喝得大醉,可以放下成见,收下他送的裙子衣物,可以短暂的忘记烦心事,和他在雪地里策马比试,还交过了手,虽然那人有些蠢笨,老是输在自己手下,侥幸一赢便能开心半日。

虽然这一路走得不甚安稳,遇到了几次生死之机,刺客的长剑,横岭的陷阱,北奴的弯刀,即使领军打仗都不曾如此接近死亡的月依却从未怪过这北行的事。相反,她相信了自己同杨宸到底是有些纠葛的,否则怎么会次次都是同他一起逢凶而化吉。

她有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在男子的背后伶仃大醉,满是胡话,第一次在男子的身上享受了好像即将活活冻死之前的最后一份温热,第一次与男子同骑一马,第一次给那混蛋不知道是不是装睡而擦洗了身子。

可她从未做悔,相反,唯一想怪的他的事就是为何一路如此匆匆而行,这么早进了长安城。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回家,到了长安城他便能比路上更为快乐,可从进城那日,她便已经发觉其实不然。

进了长安城的他,根本没有路上开心,即使他从未多语一句,可心性相和,女子的直觉最是准确。

“老人家,不说出来,会是憾事,可说了出来,就不是憾事了?没有结果的事,何必纠缠人家”

画完了糖人的月依如今起身,那份笑里,或多或少有些酸涩。她不知道,遇到他,究竟是幸运,还算是不幸。

翻开车帘瞧着月依已经完事的月赫心里惴惴不安,如今的他自然不知自己派去楚王府里邀杨宸来大雷音寺外一聚的人根本没把消息送到杨宸身边。

接过月依银子的老者哑然失笑:“姑娘,世上最难写的就是这个情字,心上之人不得是憾,心上之意未明是错,话可不许说这么早,这老天可成千万事,却独独成不了天下男女的情事,有人举案又齐眉,有人相敬却如宾,有人陌上花开缓缓归,有人半世空守无情姻,姑娘若是信老夫一次,就说出来,成与不成,交予那郎君自处又如何?”

月依不语,转身走上车驾之时,好巧不巧遇到了跟着柳家姑娘来此的宇文松。

心里暗道了一声“天意?”

朝着宇文松喊了一声“喂!”,后者却仿佛不知在喊自己一样,今日身边没带上邓耀和曹虎儿独行来此的宇文松就是趁着柳姑娘的父亲工部尚书柳永出京到阳陵监造之后,听闻来此烧香祈福,就撇下了众多随从,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而来。

“那个!”月依再次大喊一声,宇文松才缓缓转过身,来瞧着是月依心里又是一惊。他知道前两日楚王宴饮诏使的事,一夜之内,月依重伤,蛮子失踪,楚王夜访鸿胪寺,种种关联,没事才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