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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个阴谋的夜晚,辞别了重新被鼓噪燃起希望的杨吉,宗爱立在了浊水岸边,心思复杂。心想或许有朝一日,只有这天下口中最浑浊的浊水,可埋葬自己这肮脏的身子,和无情无义的心。
被派到阳陵给广武帝守陵的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搅乱朝局的能力,如今他唯一能借上的力,只有自己眼前这个看着好忽悠的杨吉,还有青晓,他入宫之前,留在晋阳那唯一的血脉。
为了心里头那个不可能实现的疯狂念头,他已经穷尽了此生之力,放弃了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成了司马皇族里,第一个做太监的人。成了祖宗的耻辱,既然做到了这种地步,那就没有退路。
不奢求能下去见祖宗,可只要能让他眼里窃国之贼的子孙代代自相残杀,他就愿意舍弃一切。
宗爱这个名字,他从六岁开始就用起,可那份原本模糊的记忆,在晋阳之时不断被身边的人提起,又逐渐清明。
“小主子,您姓司马,是大奉太宗皇帝的血脉,思宗皇帝是您的堂兄啊”
那些“老臣”,有的人扮了自己半辈子的“爹”,明明才华卓绝,却当了半辈子的教书匠。有的人明明武艺超群,却只是做了自己儿时对街的“铁匠叔叔”
后来的他知道了自己身上那份高贵的血脉,知道了那桩从年旧事,一个明明知道窃国之贼从北地起兵一路势如破竹,可守着司马家龙兴之地,祖宗陵寝的晋王不愿束手就擒。希望用自己的赴死,让长安城里那帮奸臣醒悟,赶紧带着崇明帝南下江南借长河天险避祸。哪怕偏安一隅,都无不可,来日北伐就是。
自己赴死,又不忍自己唯一的血脉陪葬,就交给了这亲近的两人,带着从那一夜后就不再姓司马叫宗爱的他,出了晋阳城。
后来的他,知道了那年发生的事:那一年,大奉亡了国。可从北宁到长安城的路上,大奉的晋王殿下,在用太宗皇帝的那曲《秦王破阵乐》鼓舞三军之后,给了窃国之贼唯一的一场大败,还差点杀了那个数典忘祖的窃国之贼。
他知道了:“晋阳一战,杀敌数万,国贼险死与阵中,可天不佑大奉,让国贼得以苟延残喘,晋阳弹尽粮绝,城池九陷,百姓互杀而食,东门数易于手,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晋王殿下自戕殉国,王妃在府中自焚殉国,那假扮世子的孩童,一并死在了大火当中,可恨那国贼,得城池,尽屠我城中百姓,只恨那朝无忠臣,竟然因此战恐惧,害怕长安街头尽是公卿骨,甘愿俯首于国贼马下,长安不战而降。可怜我大奉思宗皇帝,已经举国而降,还是被那国贼沉于灞水之中”
他知道了自己周围的老臣口中的思宗皇帝,就是自己的堂兄,大奉末代君王崇明帝,一个有“蹴鞠定三川”堕名的荒唐之君。一个让国贼为此,让杨家子孙人人不可近蹴鞠的帝王。他知道了,那口中的晋王殿下,是自己的父王,大奉晋王司马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