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清晨收到了木家王府里探子传来音信的田齐,为那一句:“本王自当率大宁的铁骑跨千山而逐”所迟疑良久。作为大赵的遗族之后,他也读中州的史书,他很明白三部封两王是那二桃杀三士的阳谋,廓部若想安稳无虞的称臣,只能将月家或者木家挑落下马。
他更明白,中州史册里“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向来就不是虚言,除非是偏安江南的朝廷,否则是出关中北地有胡风之气定鼎天下的人,血脉里都有那么一股子开疆扩土的雄心。
那既是如此,“明犯”二字就颇为考究,有时杀了汉使都不一定是明犯,可有时哪怕是杀了一个汉民都算是明犯。
就自己这些日子所收到的所有消息里,有廓关开始重备关城,兵马军械为之一新,有和自己不过咫尺之距的海州还是大造船舶,在新的那个刺史治下军民上行而下效,有楚藩开始在阳明城外聚三万之众而练兵,有楚王亲率千骑为木波贺礼。
结合种种,要这位世代以土司自居偏安自处的廓部之主再也不敢视之如无物,于是才有了今日这番违背祖宗“绝不擅出,绝不擅言,绝不称王,绝不奏表”规矩亲往东羌城贺礼的事。
“将军,探马来报,羌王在城外五里处等着咱们”
天家以武将出身,若是身在军中,手下也大多以将军称之,这是流亡百年的规矩,以示不忘祖宗刀兵起家自立之事。
“这木波不简单啊,当初错看了他”
“为何?”
“他父王在时,锋芒毕露,大宁,南诏,还有咱们,哪一个对他不是有所忌惮,可忌惮之余,也总会想着此人不除,心思难安。你想想,木增身死亡山,这才短短数月,他便坐稳王位,左右逢源至此,连大宁的楚王都亲率兵马为之贺礼。其羌部之兵锋国威虽不抵从前,可气象已经大为不同,便是强如月凉,此刻恐也不敢再对其兴以刀兵了”
“将军如此说来,那咱们也是啊?”
听到手下如此说话,田齐哑然失笑道:“今非昔比了,连本将都得来拍拍这新羌王的马屁,早算不得从前了,只希望这木波能记住唇亡齿寒的道理,再隔数年兵马一新时,别想着打咱们的主意”
“那南诏月凉也是被大宁封了王,为何就偏偏好处都落到了他木家头上?”
“你不懂,在大宁那些人眼里,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合纵连横之术,他月家兵威太盛,咱们和木家势弱,只能扶弱而抗强,何况大宁也只要一条听话的狗,木波根基不稳,正是养狗的时机。可是以如今所见木波的气象,那小楚王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落个下乘了”
显然这田齐是对大宁知己知彼,这些手段的和心术在他这里也不过是轻易可见,但气数国势便是如此,即使你看得清清楚楚,你也无能为力,那楚王为何练兵?练兵之后又最有可能对谁动手,他也一样明白,一样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