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嫁!”
皇城里的东南一角,挂着先帝御笔所提“敕造镇国公府”牌匾的恢宏宅子里,传来了宇文嫣的声音,从四年前太子妃选立那桩事后,她再没有离开在上元节这一日离开公府去和年纪相仿的公子贵女们一道赏灯,在如今热闹非凡举世罕见的皇城里穿梭享乐。
宇文杰的院子在整座镇国公府的正中,宛如众星拱月一般,书房的装饰和宇文莽在时相差无几,多年不曾弓马骑射,领军征战的宇文杰将那长枪大刀,古剑长弓原封不动的摆在了这处书房里。
今夜的书房在宇文松早早回到公府以后,第一次聚齐了三个人,不过宇文杰是坐着,宇文松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而宇文嫣瘫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爹爹为何要如此偏心?我才是镇国公的嫡女,凭什么让她享尽了风光,先是被陛下和娘娘珍爱,又是被这整座长安城都欢欢喜喜地送上了楚王妃的位置,而我要嫁给一个做县令的王敬,爹爹,为什么!”
在庙堂里行走多年,宇文杰已经可以对诸多事情都应付自如,可对家事,仍然是进退失据,为了镇国公府的这份家业,他似乎的确忘了是如何同自己的女儿越走越远,宛如陌路。宇文杰没有回答自己的女儿,即使回答,前一个问题和后一个问题的答案都只能是:
“因为你是镇国公府的女儿”
镇国公府的女儿,可以做大宁朝的皇后,也可以做大宁朝的楚王正妃,又因为这份天然和皇家的亲近,以及镇国公府如今勋贵之首的处境,嫁给当朝首辅的儿子,似乎谈不上什么不妥。唯一不妥之处只能是王家虽贵为首辅,却无爵位,又是江南的清流门第,而非北地的世家大族,宇文嫣可以不嫁给皇子,可以不嫁给勋贵之子,可不该作为打破“门阀世家不与清流寒门结亲”的第一人。
王敬是进士,是首辅之子,可也只是一个被父亲远远打发做了一个县令的人,在勋贵世家百年来相互通婚结亲,同气连枝已经数百年的今日,宇文嫣又的确不该被嫁给这么一个抛去父亲是首辅之外,家族不过是在淮南道都论不上世家资格的王敬。
“姐,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不成么?”宇文松穿着一袭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试图将宇文嫣扶起来,可是却被一把推开:
“弟弟,你不心疼我么?”
“你是我姐,我当然心疼你”
“那你不能去劝劝陛下,收回皇命,我可以被赐白绫去死,我可以被长安城的百姓和那些混账笑话,可我不能一辈子被他们笑话,天底下,哪里有世家大族的嫡女嫁给一个不过末等清流门第人家的规矩?”
“姐,这不过是宫里的流言,当不得真,爹都还不知道真假呢,先起来,起来了咱们再说好不好?”宇文松素日里的本事不小,和宇文嫣虽然偶有吵闹,可是终归是血浓于水,一母同胞的姐弟俩,他也无比心疼。
他可以理解这桩婚事就是要开天下之先,打破这世家女不嫁清流子弟的规矩,可以理解这是圣上有意让勋贵和清流看出他的诚心和实意,但将这样的希望放在一桩婚事上面,他也觉着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