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杨宸长吁一口气,差点没双手捂脸为自己身边怎么跟着这么一个蠢笨的侍卫而无地自容,但想到去疾已经有成才的模样还是随意的解释了一句:
“反正本王在就能赢,便是本王不能赢,护国公也未曾输过大阵,等山下乱成一锅粥,护国公自然有办法下山,只要护国公下山,那北岸山的胜败已经无关大局了”
还想多问一句的去疾被杨宸骂走,乖乖地领了六千长雷营紧随洪海之后北上,而杨宸等两人皆领兵而走后才望着西面自言自语了一句:“东都就交给你了”
随即亲率骠骑营开始在北岸山之外转战,杨宸几兄弟行军打仗一来是瞧着兵书,长乐宫内,天下兵籍最多的武库是他们自幼玩乐的地方,二来是师从广武帝和杨泰,杨家以骑军独步天下平定四海,故而在杨家人眼中,精锐的骑军横冲直撞乃是求生的不二法门。而杨泰有碰上北奴精锐骑卒仍不落下风的骑军,又有精良的百战步卒,人人皆可以一当十,先用骑军将对手的大军之中转战,从敌军空隙之中杀进,分作几部之后再来收拾残敌自然也是多胜少败。最后则是人心,世间万物都敌不过人心,或许是害怕猜不透对手的心思,又或许害怕自己的心思被对手看穿。
楚藩的将士因为平藏一战的大胜和素日里杨宸的恩威并济而愿意追随杨宸,但比起杨泰用二十余年的胜利所得到的忠心与追随仍是远远不及,他们相信跟着杨泰就一定能赢,而对手会因为是杨泰领军而有些害怕。只要害怕,就不会再有所谓哀兵必胜的念头,总会逼迫着自己去朝令夕改再一步步掉进杨泰的陷阱之中。便是天下有能与杨泰抗衡的名将,但又有谁能如杨泰一般有富余四海的大宁作为后盾,有数不尽的兵马城池,有数不尽的军需粮草,有看不尽的万里河山。
眼下敢让洪海先试上一番,杨宸并非痴心妄想到敢用三千人马把数万大军打一个落花流水,而是面对诡异的情形,他相信在洛阳西面的赵祁会选择直取洛阳,以便在不时之际,用上围魏救赵的手段,若是杨吉不领军回洛阳,等到赵祁取下洛阳,那晋军就是再无仰仗的城下之犬,待各路兵马赶到落一个兵围垓下的死局。也一并相信,自己手下这支耗费了两年心血的兵马,有与数倍于己之敌死战而胜的本事,何况在经历平藏一战的大胜之后,杨宸对此也是愈发相信。
最后则是,杨宸也相信自己,相信手中的蟒首银枪,相信山上的老国公会有先帝在冥冥中庇佑,出手教训晋王这个逆子。
未出一日,被杨吉从洛阳领出往北岸山去的晋军先锋便看到了这样一番场面,震耳欲聋的马蹄之声从另外一侧的原野上渐渐靠近,宛若闷雷一般,而本该长满麦浪的原野之上在尚未燃尽的残烟之下被震得颤抖。
数百步外,排山倒海的骑军冲杀而来,万千盔甲在烈日之下发出明亮而晃眼的光亮,就如同汪洋之上被卷起的阵阵骇浪,起起伏伏。在他们眼中,如此的骑军冲杀本该是草原上数万大军列阵冲杀的场面。当他们被晃眼的光亮吸引时,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家的主将正在声嘶力竭地惊呼:“撤!”“快撤!”
被扬起的尘土足足有十余里,而望向远方的尘土不久,刚刚抬头,数以万计的箭矢仿佛从天而降,那些落马未死的晋军将士拖不住受惊奔逃的战马,也未缓过神来,又被冲到跟前的骑军将人头直接砍下。
两眼摸黑以前,好像终于看清了那面旌旗之上所写的字:“楚”,杨吉无论如何不曾想到,他口口声声的好侄儿,正在不高的土丘上看着这场猎杀。而叔侄两人也不会想到,自阳陵一别之后,再见面,已经是这番近在眼前的你死我活的场面。
杨吉在中军看着前军是如何被摧枯拉朽的冲垮,杨宸在不远处,看着能轻易取下东都洛阳的晋军是如何被一击即溃,也不禁多想了一点:“朝廷想要的安稳,真的能依靠这些承平日久的兵马?削去了兵强马壮的藩王,又当真可以一劳永逸?”
为什么骄兵悍将放在自家人手里反而还要不放心一些,杨宸想问,却无人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