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王攻城和天子摆驾景川门的消息几乎是在同样的时间传遍了长安城里的勋贵侯门当中,身为人臣,君王涉险而自己却企图苟安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故而镇国公府,定国公府,护国公府,亦或是皇城当中诸多侯门将府,无论留在家中的人有多少,正是壮年的儿郎们也义愤填膺由着各自长辈领着离开了太平皇城。
他们亲眼看着十人,百人被从景川门上抬下,便会有十人百人的锦衣卫去填上,长安兵库的军械源源不断的从沉寂许久的府库中被取出,守住今日辽军的第一场攻势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长安太过宽广的城墙已经让历代君王都明白自己的煌煌帝都总是在面对百战精卒之时易攻难守。
辽军的势头因为杨复远的亲涉险地又暴涨起来,而城墙上同为大宁子民的将士们也是不甘示弱,没了家伙就用人命去填,能够与大宁的天子,大宁的天策上将军站在一处守城,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不枉负一生的经历,有人自己身负重伤亲自跃下城楼,也有人为了推倒辽军的登云梯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杨景将一切尽收眼底,无比心痛,又倍感无力,看着杨宁在那儿因为擂鼓而满头大汗的模样,陈和扯着嗓子劝道:“九爷,要不让老奴来吧,这是费力的差事”
“陈公公,将士们杀敌正酣,我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
倔强的少年郎还是继续擂鼓,又被杨景给回绝了下去:“军威士气大振,这鼓声不能软,你交给鼓卒吧”听到自己父皇下令的杨宁只好将手中的鼓槌交了出去,刚刚走到杨景身边,杨景却冷冷地问道:
“宁儿,杀过人么?”
“启禀父皇,儿臣未曾杀过”杨宁跪在了御座旁回命道,杨景看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去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后说道:
“那今日就杀个痛快,你穿了朕的御甲,就代朕去诛杀逆贼!”
杨宁有些吃惊,陈和也急忙跪下说道:“主子,万万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九爷自幼在王府深宫里长大,这等生死存亡吃人命的地界哪里能让九爷以身涉险啊?回宫了,这九爷出了什么事,明妃娘娘怎么办?”
“宁儿也是朕的儿子,你是说朕不心疼自己儿子?”杨景问向陈和,自知无力回天的陈和只好探下头去,哭丧着脸,说罢,杨景又问道杨宁:“宁儿,百姓家的儿子今日可以为了守城死在长安上,那朕的儿子,可以么?”
“可以!”杨宁大吼一声,站直了身子向杨景躬身请命道:“皇兄们能做的事,宁儿也能做到,百姓家的儿子死得,天子的儿子也死得!”
“好”杨景说完一声后吩咐道:“那朕便让你做奉御将军,从今日起,不必回宫了,跟着你皇叔好好学,替朕守住这长安城”
“诺!”身穿天子御制金甲的杨宁领命退出了阙楼,走下阶梯,宫里内外都以为远逊于秦王兄弟几人的杨宁却好像在这一日突然长大了,褪去了脸上的几许稚嫩,变得沉默而坚定。杨宁在皇宫之中瞒过了许多人,瞒过了一心想要自己取代一位皇兄成为大宁拥兵数万的四卫藩王之一的母妃,瞒过了自己最亲近的姐姐,瞒过了宫里无处不在的陈和眼线,但终究没有瞒过杨景。
从杨宸离京就藩之后,看着自己憨态可掬的幼子,杨景总是察觉出了一些不对,生在天家,憨态可掬可以避开所有人的注意,也就避开了所有的危险,而自己的儿子究竟有几分本事,杨景也想在今日看上一番。
看到冒冒失失就跑到城墙边上的杨宁,杨泰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带着怒意问道:“你不待在陛下身边,到这儿来做什么?”
“父皇让我做奉御将军,到这儿来杀敌”
“杀人的事可不好玩儿,你小子给我退回去!”杨泰一边说着,一边还一把将杨宁扯开躲开了城楼下射来的冷箭。
“上将军!”云灿手下的一名千户走到了叔侄两人身前禀道:“辽军阵后数万人马已经离开,不知去向,还有皇城里各家公府侯府都派了人来,说要护驾御前,要不要让他们上来一道守城”
“兵家大事,岂是儿戏?让他们给我滚,便是要投军,先去军前衙门那儿签个生死的字据,给我从马夫走卒做起来,别一来就到我这儿要做什么都尉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