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5)

徐知余微微侧着身子听杨宸说话,听到此处也只是笑而不语,一个罪臣之女,便是为当朝权贵收为义女想嫁入皇族本也就是痴人说梦。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自己的义女,许多时候可以不顾尊卑,但儿女之事,万不可执念一场让自己徒受其害。

如今楚王府的一位正妃,乃是皇后侄女,天下第一等勋贵镇国公府嫡女出身,即便不是嫁作楚王,有老国公和先帝求来的婚约,便是做个皇贵妃也不难何况只是藩王正妃。一位侧妃又是在宫中伺候楚王的女官,皇族规矩,早早定下了一个名分,仅剩可以记入皇族宗谱的那个名分,在徐知余看来也非杨宸所能做主的事,新帝登基,是否要在这楚王府的后院里再落下一子也难说。

杨宸很快取来了的徐知余所藏的那壶酒,有些惊诧的说道:“我记得这《观止集》宫里所藏也就二十卷,师父这可是孤本的七卷,我这小小定南卫怎么会有这些珍宝?”

徐知余伸手接过了杨宸递来的酒问道:“喝点?”杨宸默默点了点头坐定后,徐知余已经为他满上了一杯,还随性地说道:“我可没贪墨民脂民膏,这都是王妃娘娘赏给臣的,阳明书院那个得的更多,娘娘故意拿我不要她便送给杨子云这事激我,只好收下了”

杨宸没有搭话,徐知余又接着说道:“到底是镇国公府啊,见微知着,太祖皇帝寻遍天下不得的蟒首银枪在这镇国公府里,先皇遣宫人寻遍江山不得的《观止集》孤本也在这镇国公府里,镇国府家大业大”

如今的杨宸早已知道徐知余和杨子云是在临淄学宫的旧相识,所以不曾意外,只是眉头微皱:“皇兄心意,无外乎是重清流而抑勋贵,重士绅而弃世族,我们这几个掌兵的藩王和京中勋贵总不免为人猜忌,镇国公府家大业大,自然是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连宇文松一个公府纨绔都知道,被逼着这么些年明为世家纨绔暗则韬晦修身,我自然也看得出来”

徐知余微微一笑,连连摆手和摇头:“王爷错了”

“错了?”

徐知余的手指蘸了杯中的酒水,开始在案上给杨宸比画起来:“王爷错看了陛下,若是陛下当真是如此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之人,以先帝之明,是断然不会因为忌惮镇国公而选定陛下袭承大统。陛下潜邸东宫,又得先帝这么些年的调教,处军国大计,驭文武群臣之术早已非从前可比。这天下做皇帝难,做圣君雄主的太子更难,陛下潜邸,与勋贵若即若离是自保之术,隐太子杨琪与周德旧事在前,陛下若是倚靠镇国公府太重,总不免为人所轻,故王爷观事,当观一知二,由二知三,三知万事”

“请师父赐教”杨宸听得入神,也起了兴致。

“先高皇后有言,王爷最似太祖皇帝,此言虽暗藏杀心,可实则半真半假,姑且不论短长。可后一句观当今圣上最似先帝,则绝无阙漏,先帝忌惮勋贵掌兵,故设藩府御边,皇子掌军,而如今北伐轰轰烈烈,定国公,护国公,邢国公,先后薨逝,独孤一门九族抄斩,还有从前的赵家,周家,开国八位国公,至今日唯有太后的母族宇文一家,与当今皇后母族姜家堪堪撑住台面,王爷何不想想,陛下若抑勋贵,岂不是自断手足?陛下英明,断不会强抑勋贵而重清流,让来日大宁庙堂是儒生一家之言。再论削藩,江南吴王府,定南卫楚王府,凉雍秦王府,王爷以为该是从何处开始?”

杨宸脱口而出,轻念道:“应是四哥的秦王府,三哥四哥本就与陛下多年嫌隙,三哥篡逆,秦辽两藩皆在北地,自是忌惮更多”

徐知余又连连摇头:“哈哈哈”等他笑完,默默在案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楚字,惹得杨宸惊呼:“怎会是我?”

“既为天子,断不会因为一己之私情而罔顾军国,如今北奴虎视眈眈,陛下新君继位便不得不吞下国朝兵败先帝阳陵为蛮夷所践踏之耻,边军人心浮动,陛下怎会因为嫌恶秦藩而致使西域三十六国面北奴而降?朝廷非但不会削秦藩一兵一卒,还会亲自将秦藩这剑擦得锋利一些,东南膏腴之地,陛下也断不会令江南士绅对朝廷号令阳奉阴违,故设吴藩,可定海寇,可威江南而无不从,先秦王杀商公而不废商公之法,此天子心怀矣”

杨宸慢吞吞地饮完了自己杯中的酒,又起身亲自为徐知余斟满,酒意上了脸,但神志清楚如常:“本王听从朝廷差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