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桶透心凉的水泼了杨宸一身,还是月依亲自动手泼的,反被月依给将了一军的杨宸有些手足无措,一地火气无处可撒,朝跟在几人左右的侍卫喝道:“再看!给你眼睛剜了信不信?”
好在月依没有继续让他太为难,亲自给他解开了绳索,一身衣物湿透,手脚又酸又麻的杨宸动了动筋骨问道:“我不是在那洞里面么?那洞里面邪乎,我还是带去疾回去再请人把脉开方吧”
“去疾都不是病,把脉开方有什么用。刚刚是尊婆带人给你送出来的,说你命不够硬,晕倒了。明日等去疾的魂被招回来,记起了从前的事,你们便可以下山了,今夜去疾得住在此地”
“什么?”杨宸不打算答应:“不行,那洞里的人说好听些是神仙,谁知道他们是什么鬼怪”
“殿下不是不信鬼神么?”月依自顾自地转身解开了坐骑的缰绳,月依有些不屑一顾地向杨宸说道:“我也不劝殿下,若是殿下不愿去疾好起来,现在就去将去疾接走,你我就此别过,驾!”
几名王府侍卫也凑了过来,望着月依和十几名随从下山的背影问道:“王爷,那咱们?”
“下山”穿着这身湿漉漉的衣物,锦服在杨宸的身上都显得有些沉重,一路疾驰回到寨子里,乌骓马上洒落了水滴也走了一路。
回到寨子里,杨宸脑海中一直在不停地回忆起今日在那洞里的场景,从自己的“母后”到月依,再到宇文雪,那女子口中说的话是杨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她们口中亲耳听闻的,但那女子为什么能说出口。
杨宸绝无找宇文家的寻仇的心思,当初杨景忧心知道二十年前赵家覆亡之事真相的杨宸会降罪在宇文雪身上,而让徐知余为杨宸拨云揭雾,理清头绪时,杨宸便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宇文家也不过是广武帝手中的一柄快刀,没有宇文家,还有周家,还有独孤家,还有邓家和曹家。
赵家九族倾覆之祸,是君要臣死,尽管周德暗中构陷推波助澜,但先皇何其英明,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毁了赵家而已。
而从侍卫口中听说自己发狂用剑砍杀月依,还打了月依一耳光时,杨宸也打消了追究今日被泼了一身的念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张藤椅上,极目远望乌蒙山的一山青翠,等着明日去疾的结果。南诏蛊术的神通杨宸今日已经领教,所以对去疾之事,也多了几分相信。
乌蒙山下,金沙水拍岸而过,春夏之际,水量渐充,杨宸所在的山脚下,正是南诏国中的奇景之一:“响水滩”水流冲击山脚的崖岸,声势震天,波澜汹涌的湍急水流千百年来被乌蒙山卸去气力,虽然磨平了山下的巨石,但冲不走这座突兀的横亘在下游乌蒙山,老老实实地绕路而走,也在对岸让平缓的水流带着河沙沉积,渐渐化作一处宁人游人口中“乌蒙金沙响水,南诏山月独此峰”的景致。
因为寨中索然无味,月依本想请杨宸一道下山观景,可见用膳时杨宸茶盐无味的神情也失了兴致,赌气一般的和那些从山野田间耕作归家的寨民百姓一道说起了家长里短。
原本应该是一个寂静如常的黄昏,再过不久,燃不起烛火的南诏百姓就该沉沉睡去,独留外人眼中美不胜收的一轮山月顾影自怜,但因为月依和杨宸的到来,百余年来无论山下如何厮杀,都不会来此处搅了山神蛊师清净的乌蒙山上,也多了一分危险。
月凉一统南诏时,为了躲避诏王的斧钺,不愿向月凉低头的水东六部余孽逃入了东羌,木增为了让月凉有所忌惮,悉数收留,将这些人养在了南诏与东羌的边地之上。月凉骤然薨逝,不再追究水东余孽罪过的月腾允许这些流亡他乡的水东六部旧人回到南诏,甚至可以在月家的土地上祭祀他们曾经高贵的先祖。
这伙余孽又一分为二,不少徘徊观望者见到了月腾的诚心,又看到了木波的穷兵黩武,许多人已经收拾了行囊重归故土。留在东羌的人,也自然成为这伙余孽之中对南诏和月家最心怀怨恨之人,东羌此计狠毒,打算用月依的性命逼着月腾对刚刚臣服的水东六部举起屠刀,月依一死,断了臂膀的月腾和月鹄再被挑拨之后无论闹出怎样的乱子,东羌都乐见其成。这伙回到从前水东旧地的余孽,衣着尽是南诏制式,手段毒辣,又是人多势众,从廓部北关不到一日的马力就能扮做布衣百姓潜这距三国交界皆不远的乌蒙山下。
月依刚刚打算宽衣沐浴,楼下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告警之声:“郡主!郡主!”
推开屋门时,原本坐在楼上藤椅乘凉的杨宸不凑巧的回头让她又羞又气的吼了一句:“转过去!”
“哦”杨宸转过了身去,但耳朵却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郡主!乌蒙山下四周,少说有七八百人,多藏刀剑,来者不善,请郡主速速走小道下山!”
南诏的随从自然不敢抬头看此刻用披风遮住半身蓝裙的月依,杨宸心里为之一惊的消息月依却显得没有那么吃惊,颇为镇定地说道:“让月十一他们从小道下山,距此处最近的是三十里外织锦寨,那是王府金矿,至少有一千兵马,你去传命,让寨主速速带兵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