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更南山下

“杀!”

廓部的更南山腰处,一队楚藩士卒不知疲倦的开始了又一次冲杀,顷刻间,山间之上,布满了潮水一般的楚军士卒,在廓部夏日的连连烈日下,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弓箭,流矢,飞刀,石块不可计数的在两军的阵前横飞。

楚军的儿郎悍勇,许多人上一场冲杀时遗留在脸上的血污都未曾来得及清洗,便立刻在中军传来的号角声里拼命向廓部的阵前杀去,人人眼中皆是不避斧钺,悍不畏死的眼神,决一死战的豪气在整个令人发抖的山野间弥漫,冲在最前面的楚军士卒很快倒在了横流的血泊之中,随后又立刻有人举刀补上,厮杀声与金戈交鸣之声回响在山野,满目的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这并不是楚藩士卒的第一次冲杀,在这处大汉年间由博望侯奉武帝诏命寻遍天下四角,在此停留后留下“天下至此无更南”而得名的廓部神山脚下,楚军已经整整停留了十一日。

在杨宸举兵之前,廓部便已经打消了求和的念头,故而有意用“五千两白银以偿军资”激怒杨宸,同样是中州人的后裔,读的是一样的儒学,也自然学的是一样的“兵者,诡道也”。他们太清楚中州王朝盛世来临时吞并天地的野心,所以从未想过向中州的皇帝称臣纳贡,他们太明白:“今日割十城,明日割五城”的求和,是抱薪救火,徒会助长宁人的骄狂。

所以,廓部的田家,在海州的密探查探到粮船靠岸并无买卖而是落入海州军前司仓库之中,而本该在修武县大营的另外两万楚王亲军拔营赶来平廓关时,立即开始屯兵备战。那些从前被田家欺辱的夷民土司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朝思暮想的赏赐,就连廓部各地郡县之中的人犯,也尽数充入了军中。

几十代人的基业,从江家手中接过廓部大权的田家,从未如此担惊受怕,从前的他们只是躲在大宁江山的区区一角,未曾真正得到大宁君臣的戒心,但杨宸就藩后,南诏东羌先后称臣,多家覆灭,那至今不愿称臣纳贡的田齐,还能躲到何处去。

今日的田齐,身披甲胄,亲自站在了更南山的大营里,而被他一手任命的老将斧玎,也极目远眺着山腰处又一轮的厮杀,气定神闲。

自杨宸拔营举兵,短短一月之内,连破廓部十一城四十一寨,将廓部的半壁江山收入了囊中,一时间海州城里人人拍手称快,海州军前司更是连连招兵买马,免得楚王打下的土地无人戍守。

更南山后便是田家今日的王城岘都,廓部朝野哗然,纷纷请田齐将年近古稀解甲归田被重新起用的斧玎斩首向大宁请降,可田齐只是将那些请和的臣子尽数斩杀,将自己王都的进军一并带到了更南山上,以示自己亲信之心。

“老将军,这楚军已经连着冲杀了这么些时日,怎么兵锋仍是如此悍不可挡啊?”

斧玎虽是苍颜白发,可多少年的在沙场上摸爬滚打,早已见怪不怪,此刻,面如平潮地说道:“禀王爷,这楚军士卒悍不畏死,是楚王少年治军有方,有功者,重许金银爵位,有过者,无不受那森严军规惩处。末将曾以为多家覆灭,是咎由自取,寻衅大宁在先,失了天道,也是楚王走运,云单家阵前叛乱,而多家重兵在外,被楚王直取了昌都城,可今日看来,楚王行军奇诡,军阵严整,交战之时,楚军将帅更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多家输的不冤”

田齐闻言,有些惭愧地笑了:“英雄出少年,想这楚王才年方二十,如此有为,本王早过而立,却连这祖宗家业都守不住。若无老将军,只怕本王的人头也挂在了长安城”

“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大王肝脑涂地,拦住楚王的兵锋”斧玎叩首跪下,田齐则是当着众多士卒的面将他扶起:“老将军莫要如此,当初是本王年少轻狂,信了谗言让将军受了委屈,将军不计前嫌为本王效力,救本王与廓部百姓于水火,是本王该向将军一拜”

田齐向斧玎行礼的举动被众人看在了眼里,大敌当前,廓部君臣如此,这更南山,必能守住。斧玎老泪纵横,多少人说他斧玎廉颇老矣不堪一用,可田齐却能不计前嫌,将倾国之军交于他手,廓部安危让他一肩担之,更是亲自来更南山助阵又从不染指行军布阵,此等君王的亲信,几人能有。

“将军今日可否和本王说说,为了一月丢了半壁江山,却又能守住这更南山十一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