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杨子云之言,纳兰瑜接过摆在岸上的酒壶,将杨子云跟前的酒杯缓缓斟满,轻声问道:“下山入京”
杨子云:“圣明天子崇儒,这把老骨头别的不行,做个牌坊绰绰有余”说罢,他也举起了酒杯,缓缓饮尽。纳兰瑜有些怅然,猜不到杨子云为何对杨宸要这般的好,竟然能愿意舍下唾手可得的“圣人子弟”名头,到长安城里做一座帝王家前的牌坊,让后来学子,戳着他脊梁骨笑他不得善终。
“拨弄风云,窥伺禁阙”
这一次,换成了杨子云默不作声,明知是错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的纳兰瑜自讨没趣地饮完了酒,苦笑着说道:“你这老牌坊,还能为他遮风挡雨?”
“看本事咯”赢面在望的杨子云像个孩子一般戏谑了一句,小院稚嫩的喘气声就已经传到了两人耳边,自知今日来迟的汤亦剑红着脸站在院外告罪道:“师父,徒儿来迟了”
“今日又被你师兄罚了?”作为杨子云亲口承诺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年仅十岁的汤亦剑在阳明城书院里可是人人艳羡的“小师叔”。如今的《春秋》之学,都是由阳明书院祭酒令狐元白亲自传授。
汤亦剑摇了摇头:“师兄没有罚我,是王爷,王爷上山了,我就耽搁了一番,让师父饿着了,还请师父责罚”汤亦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纳兰瑜却看不下去了:“循规蹈矩,日后可做不了大事”
“太平宰相,够了”杨子云轻声说完,挥手向汤亦剑说道:“今日不罚你了,去烧水做饭吧”
“谢师父”侥幸逃过一劫的汤亦剑卷起了衣袖,一溜烟地跑进了里屋将两卷《春秋》放好,连汗都没来得及擦,便又跑进了厨房开始忙起来。
“君子远庖厨,你这徒儿,学不了圣贤了,也是可惜”纳兰瑜感慨完,又想起了杨子云刚刚的“太平宰相”之言,也就心领神会。等他为杨子云又满上一杯时,这瓶杨景因为他为了杨宸入定南而赏赐的酒已经十去七八。
“仁孝文皇后之子”
纳兰瑜说完,杨子云毫无迟疑,满饮一杯,两人又是毫无例外的打了一个平手,两人没有了刚刚的那番争执,倒是多了一些心平气和。这么多年,纳兰瑜已经不难猜出杨子云的心思,只是一直未曾挑破而已。
有些索然无味的纳兰瑜举起酒瓶,看向开始烧水做饭的汤亦剑又立了一个赌约:“要不咱俩赌赌,谁的徒儿,能先做宰相?”
“我此番入京,剑儿跟随左右,不出十年,必为状元郎,不出三十年,必为宰辅!”杨子云得意了起来,对此似乎志在必得。可纳兰瑜却将酒壶打开,将壶中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杨子云急着骂道:“匹夫!输不起就别赌啊”
“哈哈哈,老子的徒弟,只需二十年就能做宰辅,哈哈哈哈,任你徒子徒孙遍布朝野,你的小徒弟,怕是得多熬三十年咯!”
完胜的纳兰瑜在杨子云的错愕里扬长而去,而杨子云回过头来问他:“不吃了再走?”时,他却已经走到门前,背对着杨子云摆了摆手:“不咯,欠你一饭之恩,我今日不是白忙活了么?就此别过,咱们各凭本事,看看最后谁先赢!”
杨子云没有挽留,已经往锅中下米的汤亦剑急着跑了过来:“师父,米都下锅了,他这么走,不是白白费了米么?”
“剑儿”杨子云有些惆怅地将汤亦剑唤了过来,将他脸上因为烧火而留下的一抹浓黑擦去,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他赢了师父,你以后不能输”
“他是谁啊?”
“一个故人”
“他的徒弟呢?”
“故人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