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税案这般严重,陛下,勋贵,也有他们清流自己都知道是偌大江南士林所为,景清怎么会查不到,只是他不知陛下是不是有壮士断腕之心,所以不表露,背靠江南士林的朝中清流们也自然不敢在日后为难他景清。有些话,说出口了无非是一把伤人的刀,可若不致死,弄不好会被人反杀,不说出口,便是一瓶无人知道毒性多少的药,王爷行事,也该向景清学学。”
“本王向他学?”杨宸不屑的说道:“那这江南的案子便不查了,这才几年,江南财赋只有广武年间半数,千秋万岁之后,朝廷如何还能仰仗江南财赋?”
赵祁知道杨宸离京日久,在沙场之上摸爬滚打得久了一些,行事也就雷厉风行,狠绝果断,但朝廷不是一决生死胜败的沙场,也没有非黑即白,非善即恶,所有人在这里都得学会和光同尘。只是赵祁不懂,杨宸怎会不明白庙堂制衡才是天子的御下之术。
他没有多劝什么,毕竟多说无益,日后只能是跟在杨宸身边,随他一道见招拆招,过了片刻,杨宸又方才开口说道:“还有一事,陛下要兴秋猎之事,日子得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再定,我觉着陛下会等秋猎之后,让本王去巡边靖寇”
“陛下已经告诉王爷了?”赵祁坐在一旁轻声问道,杨宸摇了摇头:“不是,北奴如今总是趁着连城多有损毁而未曾修补入境劫掠,陛下昨日总是说起此事,应当是在暗示我,你说我要不要等秋猎之时自己请命?”
“不”赵祁斩钉截铁的说道:“王爷入京,论削藩之事声音最大的方孺就离京巡边,臣以为不是巧合,陛下是想看看,或是想让方孺自己知道,读的四书五经到底能不能和北奴人的弯刀讲道理。王爷可知道,陛下已经诏定南卫的三营兵马入京?”
“知道,入京之前,王妃已经快马告诉了本王”
“北奴入境劫掠之事明说是连城多有损毁,又多是小股作乱,可根源在于,北伐京军兵败和两王谋逆打空了咱们的大宁京畿兵马的家底,驻守关城塞口和连城的兵马不足,若是出兵清剿,对来去如风的北奴人也是无计可施,要修连城没银子,要打仗没兵马,陛下是有意让方孺吃个苦头,讨不到好,等他撞了南墙,陛下才会在朝中另选贤能。而此人,非王爷莫属,所以应当着急的人是陛下和朝廷百官,不是王爷,所以王爷无需自己请命,要让朝廷三顾茅庐,率军平定北奴入京劫掠之乱。”
赵祁之言,杨宸听到了心里,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此,也好”但即便如此,赵祁自己的心里却没有底,他有种预感,杨智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定然不止让方孺碰一鼻子灰再让杨宸去立功的事。当初在净梵山,纳兰瑜远在长安千里之外尚能毫无差错的看明白先帝的手笔究竟是何用意,如今他近在长安,对手段与心术皆不及先帝的杨智却不能全然看清楚。赵祁是愈发明白,自己当初赢的那一局可以出师下山的棋,也仅仅只是一盘棋而已。
马车陡然停住,赵祁便匆匆掀开帘子向外问道是何情形,去疾却一溜烟的从正面将帘子拉开说道:“王爷,护国公和定国公派人拿了手敕请帖,说是今夜在花燕楼设宴,为王爷接风”
“为本王接风?”杨宸从赵祁手中接过了请帖和手敕,一挥手,去疾又退了出去。
缓缓打开护国公府上送来的请帖,不过是些客套言语,有些疲累但如今在朝中无事可做的杨宸也只能应下:“王妃不在,本王在朝中也无事可做,去就去吧,毕竟护国公和定国公宴请本王,总不能驳了面子”
一眼就将请帖看完的赵祁想到今日那件事,在杨宸身边叹道:“护国公府如今执掌羽林卫,曹家旧部因为老公爷此番平乱护国公在军中也尚有余威倒是无妨,只是这定国公走得早了一些,又受辽王谋逆牵累,军中定国公旧部大多远派,大不如前。今儿个让王爷马车避开的,臣仔细瞧了一眼,像是德国公府上的,勋贵之间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看来也比预料之中的要厉害,王爷今夜赴宴了,明日邢国公宴请,后日德国公宴请,王爷去不去?”
“那你的意思是?”
“臣以为,王爷便以入京之后身子疲乏为由,推了此事,为今之计,还是需看清京中局势,小心行事方才是上策,若是今夜赴宴,让清流御史们知晓,还以为王爷和护国公府定国公府有私”
“你多虑了”杨宸微微呼出了一口浊气:“本王今日不去,也是御史清流们眼中和勋贵同气连枝之人,何况护国公此番平乱让本王白领了几次大功,人走茶凉,不是本王的做派。定国公府如今式微,本王更该多走动亲近亲近,能帮一把便是一把。外人要如何说是他们的事,本王只做自己的,本王如今要兵没兵,要权没权,他们莫非还能要了本王的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