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话音未落,换上李复当年那身罩甲的李定,已经站在了殿门之外,让宦官通禀得杨智应允后,在群臣的注视之下,从殿外步履坚定的走到了杨智御前。大宁有诏,披甲者见王不跪,何况今日的李定,穿的是当年广武帝赏赐给李复的紫菱百兽甲。
“陛下!臣李定,已在家中向列祖列宗请罪,犬子无能,让陛下震怒,让大宁蒙羞,害死了大宁万余儿郎!臣本罪该万死,可若不能手刃贼人,为大宁雪耻,臣无颜于地下见列祖列宗。如今还请陛下恩准,允臣暂留爵位,领命南征,待臣破敌,手刃贼首,再请陛下褫夺臣的爵位赏赐,以为犬子顶罪,若不能胜,臣必身死诸军之前,任贼践踏,以谢君恩!”
大宁朝真正的武官之首,五军都督府的掌门人,第二代邢国公的话,在奉天殿里,自然是掷地有声,让人惊骇。
“朕已说了,兵败之事,乃奸贼狡诈,驸马奋勇,无愧为将门之后。”
杨智一番推脱后,开始将目光投向站在文臣之列的王太岳还有方孺二人,最后才将目光留在了宇文杰身上,摇了摇头。
“不过这兵败之事,既有外贼奸诈之故,亦有定南道将军林海失察无能之罪,锦衣卫!”
“臣在”
取代景清,成为又一代锦衣卫指挥使的刘忌从李定和李严身后走了出来,躬身应道。
“朕意,快马传命于定南道锦衣卫衙门,即刻缉拿定南游击将军林海,一众老幼,尽缚罪,归诏狱,待兵部大理寺五军都督府严查其罪,抄没其家,用作恤银,偿于此番战死儿郎吧。”
“臣领命!”
武官臣列当中,唯一一个穿着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接下了这份差事。在随后一一把兵部和礼部的主官姜楷与方孺叫出臣列交代一番后,致使大宁兵败的罪魁祸首,也从战死的李鼎,变成了活着的林海。
可以说这是因为死者为大,也可以说是为了邢国公府的脸面,杨智不得不给死无全尸的李鼎特殊的哀荣。
不仅被封“襄侯”,亲自赐谥恒威,还命将东羌之使,于东市凌迟之后,割下人头,千里加急送归东羌。
杨智这般费尽周折的给了李家体面,也让一直跪地不起的李定与李严兄弟,有些诧异和不安。他们自然知道是因为自家那个小祖宗不听林海号令,亲自领兵出关,中了伏才使得大军丢盔弃甲,自己也死无全尸。
他们也当然知道,在李鼎战死之后,是林海亲自领着五千人挡住了乘胜追击的羌人,才没有让定南道最后的一点家底死在关外。他们更知道,这一战当中,是林海一直追着羌人试图抢回李鼎的尸身,自己也中了箭,所以他们并未想过让林海来给李鼎顶罪,只是想自己领军南下,手刃贼首,为李家雪耻。
“至于谁领军南征,李定,你这番亲自请战,朕心甚慰。那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王太岳又一次想走出来回话时,却是被宇文杰站在自己右面的宇文杰抢先一步,多年同朝为官,多年庙堂相争,让王太岳不难读出宇文杰回头时向自己展露的那番笑意,究竟是何意味。
宇文杰好像在说:“阁老,今日这得罪人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回陛下,臣以为,邢国公如今丧子,正是悲愤之际,不宜领军!”杨智登基之后,本就执掌六部的宇文杰权势显然已经更上一层楼,庙堂之上的风头和权势,显然只有两年前的王太岳堪堪可比。
故而他的一句话,不仅让朝堂震动,更让李定李严兄弟二人,一时间有些错愕不及。
李家和宇文家虽因当年李复离京多年算不得太深,可毕竟同属勋贵,不仅谈不上对家,更是在姜楷跃跃欲试成为勋贵之首时,成了让姜楷拉拢不得的一尊大佛,算是暗中的友盟。
但偏偏今日,是宇文杰站在了他们的对面。
“回陛下,臣以为,南疆之事多变,和京师之间,又遥遥千里,兵马钱粮,要行此迢迢两千里方可送抵前线。当选一个熟悉南疆四夷之人为将,统领兵马,都督全局,可致必胜。李鼎乃是我大宁朝武将之中的后起之秀,颇有名将之姿,却兵败于羌人之地,可见羌人骄纵,并非善类。
如今更是逼得南诏国都沦丧,藏司为盟,廓部为其附庸。为将者,当绝私欲,李定复仇心切,不该为将。何况邢国公血染疆场不过两年,如今李鼎又战死疆场,偌大邢国公府,只剩邢国公这个主心骨。李家已是满门忠烈,邢国公再是稍有闪失,陛下如何向先帝交代?京营操练刚刚开始,五军都督府也离不开邢国公,故而臣以为,当另选旁人为将”
王太岳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徐知余,姜楷,柳永,方孺也一一踏出臣列说道:“臣等附议!”
内阁之人,无人赞同让李定领军,那便意味着,李定是绝然不可能成为大宁此番南征的主帅。
谁人领军?群臣已经从宇文杰的话里,得到了答案,开始疑心道:
“莫非又让楚王殿下去?可我大宁朝,已到了离开楚王,就无人可领军远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