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雅山北面,丽关,也就是藏人们口中曾经的迪庆寺,此时的城池已经坍塌多处,满城之中,几乎见不到一间完好无损的屋舍。若不是藏人僧侣的那座迪庆寺金顶难以拆下,今日身为丽关将军的完颜术想必也早就将它拆了,补到了一次次被冲坏,又一次次被补好的城墙上。
完颜术性子酷烈,在许多人眼里,手段残忍,为了守住丽关城,几乎已经达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拆人屋舍不说,除了老弱妇孺留在城中置备军需外,凡十五岁之上的男子,无一例外被他逼着登上了城楼,与人死战。
云单阿卓,在来到丽关之前,也仅仅是因为受云单贡布牵连被多吉怀疑不得不败于杨宸一次,在多吉死于这座迪庆寺后,他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这里又会成为自己的生死之地。
当初信誓旦旦大败月鹄过后,本想着趁势一鼓作气拿下迪庆寺,在大雪封山之际,拔去大宁扎在雪域里的这把尖锐的刀子。可今日冰雪消融,木波都已在亡山等得不可耐烦,先攻了月牙寨,他也还未能将丽关拿下。
尸横遍野的丽关城外,成了秃鹫的天堂,令人恶心的腐烂触目惊心,而简直不堪受辱的臭气熏天里,完颜术第一次等到了来自定南卫军前衙门的快马。
丽关的南门阙楼之上,灰尘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打扫,用城外战死藏人尸体炼成的油灯,只能闪烁出微弱的光亮。
北奴王族出身的完颜术,虽少年变故,可自记事,已经被兄长带到了长安,从此锦衣玉食,与杨宸兄弟几人一道长大,也未曾受过什么挫折。从云单阿卓兵围丽关,漫长的三个月已经熬了过去,他的身子也不再如最初那般,膘肥体壮。
城中粮草断绝,也逼得他完颜术,不得不最先成为这丽关城里,外人口中食人肉的畜生之辈。
读完手中那份由姜楷亲笔落下的将令,完颜术躺了下去,昨夜云单阿卓亲自带人夜袭南门,他激战一夜,至天明时分方才得以解脱,此时正是困乏。
“朝廷让姜楷做主帅,杨誉和李严做副将,楚王殿下呢?为什么不是楚王殿下亲自前来?”完颜术将手里的文书卷起,放在手里擦了又擦。
“启禀将军,楚王殿下在此之前,已经去江南道了,朝中无人,又是德国公亲自请战,故而让德国公领命率军而来。”
“你是跟在我哥身边的老人,你不在长安好好待着,帮着我哥打理九城兵马司的事,来这儿做什么?”
完颜术心里门清,以自己兄长的性子,定是唯恐自己在南疆出了什么差池,才把自己身边多年的亲信之人塞进了姜楷南征的大军里,又被姜楷差遣到了此地。只是其中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完颜术也难以猜测。
“回将军,指挥使大人担心将军在南疆出了什么差池,所以让末将来将军身边伺候着,跟随末将杀入城中的都是跟着指挥使多年的老卒,情形有变,我等愿誓死护卫将军!”
完颜术粗厚的手掌落在血污重重的甲胄上,颇为疲惫的问道:“姜楷既然带兵来了,为什么不早些派兵来驰援我?只让你们几个来?”
“德国公给将军的信里没说么?”
“说了”完颜术不以为然地将手中那道军令又一次打开:“让本将带着剩下的人马突围,回到拉雅山南侧,把这关口,拱手让给他云单阿卓。”
“末将身份卑微,不知军中大计,只是在来之前听说,德国公命李严率军一万,前去理关与李飞李朝父子合兵。而关内侯杨誉,则领蜀中兵马入宁关。至于本部精锐,倒是行军隐秘,末将不知。”
“什么狗屁本部精锐”厮杀多时的完颜术如今已经知道了,在南疆诸国当中,没有一个是泥巴捏出来的纸人,他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这位从前在长安没少给自己擦屁股的前辈。
“没有茶了,只有打来的井水,你先喝着”
“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