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交给姜楷的兵马,鱼龙混杂,我之前听我哥说,五军都督府早已被打空了,今日的兵马,不过是去岁新募的士卒,这才一年,能练出什么?定南道兵马林将军带得好好的,被李鼎那心比天高的小子一搅和,害得将不识军,军不认将。如今所能仰仗的,只有另外那三关的边军,还有杨誉的蜀中兵马了。”
完颜术说着话,走到了这些时日快被他翻烂的地形图志前。
“我在丽关苦守,之前是大雪封山,定南变故,无人主事,守便守了,可他姜楷领军而来,不思派人援救,反倒让本将弃城而逃,是何道理?”
连打起的井水里都带着血腥味,让在长安待了多时的完颜巫亲信也是强掩着不适才勉强饮下,酒樽被他放在了桌角一旁。
“将军,德国公或许是想先收拾了木波,再提兵北上,收拾云单阿卓”
“笑话”完颜术盯着地形图志笑道:“他姜楷是我还不知道?贪生怕死,优柔寡断之辈,仗着是当朝国舅,在朝中争权夺利就算了,这次居然请缨南征,稍有差池,可不是他姜楷能撑的住的。别他娘的抢功不成,把自己搭进去。”
“将军此言何意?”
“你看”完颜术手指向了阳明城:“李鼎战死,棺椁送回长安,可锦衣卫拿了林海,军前衙门群龙无首,如今交给朝中的老将来带,带成什么样子不好说,但他们这些老骨头当年是名将不假,今时今日,早已享惯了安逸,谁还经得起几次战阵冲杀。姜楷多年在京,未立寸功,只是凭着其父早亡让高皇帝怜悯,得以袭爵。何以服众?粮草军械如何运过这拉雅山,他姜楷知道么?就敢让我弃城南下?我一走,云单阿卓占据此处,朝廷再想收拾这小子,可就难如登天了。到时大军北去,云单阿卓又是雄主,过个几年,迟早会领兵南下拉雅山,到时从此地至云州,云州至阳明城,无险可守。姜楷只想着自己的功,可没想过定南道的百姓日后何以度日啊”
“你再看此处”
完颜术手指从阳明城移到了月牙寨:“月家如今困顿,被木波偷袭得手,取了国都,但月家人心尚在,木波想要一口气吞下月家,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万万做不到的,我今若是弃了丽关,云单阿卓领军越过拉雅山,不止大宁,南诏也会遭殃。这也是为何月家自己已经朝不保夕,还时不时派些兵马在城外助阵的缘故。”
“诏人还遣援兵来了?”
“聊胜于无罢了”完颜术有些怅然的看着头顶残破的屋檐,心里万分怨叹,他苦守孤城,本以为朝廷听闻南疆大变就会让杨宸领兵南下,谁料拉雅山冰雪消融后没有等到援兵,却等到的是一道让他撤军的军令。
京中诸多的勋贵子弟,完颜术并非把所有人当看得一无是处,于他眼中,大宁朝这些躺在父祖辈功勋上流言富贵之间的将种子弟们如今虽已比不得当年父祖辈的英雄豪气,可也有人当初是跟着祖辈们上过战场,骑过骏马,拉过大弓的人物。
这姜楷少年袭爵,留在京中,除了练兵之外,几乎不曾独自领军,如今的朝廷却将十余万大军交到他的手中,这不得不令他完颜术有些失望。他虽是北奴之身,可心,早已是彻彻底底的宁人,哪怕是护国公曹评、定国公邓通,或是邢国公李定领兵前来,他都不会这般失落。
一个连丽关是定南道安危所系之关键都看不出的主帅,完颜术如何能不失望。
“你回去吧,不必留在此地,丽关,我是不会撤的,藏人没有攻城的利器,我能守住三个月,就能守到朝廷大胜之日。”
“将军!”
完颜巫辛辛苦苦派到姜楷军中的亲信顿时神情紧张了起来:“藏人骁勇,如今城外更是兵马众多,将军守了三月,却也是人困马乏,如何能守得长久,还是听从号令,免得德国公来日借此事给将军寻不快啊”
“就他?若是胜了他该谢老子给他挡住了云单阿卓的僧兵藏骑,若是不胜,他也该谢过老子没有让藏人的弯刀趁火打劫杀进阳明城里让他这位德国公被朝廷夺爵问罪,杀了九族”
完颜术取下了腰间那柄北奴制式的短刀:“你若是能回去,就交给我哥,让他还是娶妻生子算了,我若是死在这儿,谁给他养老送终?”
“将军,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