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姐姐谢过小瑶姐姐了”
阿图郑重其事地向小瑶行了礼,小瑶也连忙回礼道:“刚刚是奴婢的过错,误会了少将军,还请少将军恕罪!”
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亲热架势,为阿图引路的老太监故意提着嗓子咳嗽道:“这个天冷,少将军既然见了郡主,还请速速回去吧,毕竟男女有别,此乃鸿胪寺女眷居住之地,我国朝乃是礼仪之邦,若是被外邦番臣给瞧见,堂上的老爷们怕也饶不过奴婢”
阿图知晓其中的含义,从腰间取出了今日罗义交给他的那袋银两,双手奉了过去:“今日有劳公公,我今日来得匆忙,来不及备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姐姐在此少不得叨扰各位,还请公公素日里多多照看。我改日必请公公去花燕楼里吃些好酒。”
等银两彻底被放进了衣袖里,老太监脸上推辞不受的神情也就改成了迎合的笑意:“少将军说笑了,少将军既是陛下潜邸之时的麾下,又跟着有救驾之功的罗将军身边,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小的日后还得多多仰仗少将军才是”
几番寒暄后,木今安将阿图引进了屋内,可阿图刚刚走进屋内,见灯火稀疏,昏暗得不成样子,脸色便沉下去了许多,又看见桌上那不成体统的饭菜,强压下去的火气顷刻间也迸发了出来。
指着饭菜向此刻仍旧在喜气中不可自拔的老太监问道:“敢问公公,为何我姐姐堂堂郡主,用的竟是这样的饭菜?还有,莫非我国朝的待客之道,竟是连盏灯都燃不起么?如今还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这屋内,怎么没有炭火?”
阿图显然是明知故问,他不可能猜不到是这帮做奴才的嫌弃木今安如今是只冷灶,所以见人下菜碟,有些火气他本可以忍住的,但为了木今安,他今日必得发作一番才能让这群狗奴才知道木今安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东羌郡主。
听得阿图的质问,宦官倒也不慌不忙,他们这些人做事,历来是讲究一个‘干干净净’,绝不会授人以柄。
“少将军,您恐是刚刚回京,还不知这宫里的近况,先帝国丧,我大宁又屡遭刀兵,今岁朝廷的府库捉襟见肘,内阁的几位阁老们日日在宫里为了银子争得不可开交。皇后和贵妃娘娘都让尚衣局停了开春要做的衣裙,司设司里孝敬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炭都少要了三成,开春之后,还得遣散两千多宫女出宫,这牵一发动全身,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这么做了,这三省六部谁还敢大肆铺张?能有这些炭已然是不错的了,等过两日北奴使团到了,怕是连这些都不够了呢?”
阿图明明白白听清这老太监最后一句话里的威胁之意,只恨自己如今人微言轻,也不是轻易便能如同当初在王府一般面圣。
“那隔壁那位呢?她的饭菜和炭,可会少一两?”
“少将军,可是说得南诏的太平郡主?”
阿图轻轻点头,老太监便有些不屑的说道:“人家本是奉先帝之命要做陛下的侧妃,若非先帝国丧耽搁了,人家哪儿会屈尊住在这鸿胪寺里?再说了,少将军是陛下潜邸的旧人,还会不知,陛下与太平郡主之间的情分?”
混迹宫中多年,消息的来源自然也比寻常人多了许多,否则宇文雪暗中制定削减宫人名录的事他也不可能提前收到风声,提前躲到了鸿胪寺里来避祸,以图东山再起。
老太监的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木今安的心里:“与她的情分?那与我的呢?”
她并不知晓这些在大宁深宫里面待了数十年的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更不知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被视作了先帝之人,倘若先帝还在,或许此时让他们笑脸相迎的便是自己了。
阿图无话可说,只得在心里暗自发恨,一定要让着鸿胪寺之人为这些时日折辱木今安付出代价。在他眼里,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的“姐姐”
屏退了趾高气扬的老太监之后,阿图转身向木今安说道:“这样的饭菜,我吃倒没什么,可姐姐你是郡主,怎么可以吃这些?走,咱们去西市!”
“啊?”
“我如今也有俸禄了,姐姐不必担心”
小瑶早听说这西市热闹繁盛,生活在深宫里,每每神往而不得,来了鸿胪寺又因为木今安是个沉闷的性子连鸿胪寺的大门也没能跨出几步,听阿图这么一说,自然也是立刻起了十二分的兴致,撺掇着木今安便走出了院子。
几人穿行之时,路过了月依所住的院子,门口还站着南诏的侍卫,院子中的人,也尽是南诏人的模样。
鸿胪寺的人对南诏使团和月依无不是客客气气,毕竟四年这鸿胪寺还有不少老人,即便没有杨智为杨宸诏南诏选秀女为藩王侧室之说,他们也会清楚地记得,四年前,当今天子还未与皇后成婚之前有一个夜晚,还是楚王的天子抱着负伤的太平郡主闯进了鸿胪寺。
而在那夜之后,楚王便被禁足,直到成婚。
“一个郡主,怎么还做这些舞刀弄剑的事”
小瑶偷偷的张望,看到了站在院中舞剑的月依,虽然她也惊叹一个女儿身怎么能将剑舞得如此出神入化,可毕竟各为其主,她只能向着木今安说话:“还是郡主殿下的舞好看一些,只可惜先帝驾崩了,这支霓裳羽衣曲,也不知该跳给谁看了”
“小瑶”
木今安微微站定,头一次带着怨气说道:“不得胡说!”
“诺!”
阿图走在前面,两人的话尽入耳中,但他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木今安的心意,可他却看不透杨宸的用意。
“若是你不愿意,那就等我长大”
少年郎的心头,也快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