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几日来闷热之气终于被洗涤一空。
当方可换上瑷执事的服饰,与阿稌一同到达的时候,大雨已停。籴老与侠颍踩在泥泞里,正被两群佃农围在中间,双方都拿着农具,面色绷紧,一触即发。
“究竟出了何事?”方可沉声问道。
“瑷执事,侠氏太不讲理。”
回话的,正是卜家佃农。
“如何如何?你们卜家的人就讲理么,这壅堤本是无恙,昨夜你卜家之人经过之后,才出出的问题,难道非尔等所为?!”
“壅土昨夜出现溃漏,幸好侠老及时发现,命人将洞口补上,否则溃漏再加上方才的降雨,后果不堪设想。”籴老附在方可耳边轻声地说。
壅土……,方可皱了皱眉,偏偏在这个时候。
“瑷执事,此事你如何解释?”侠颍淡然地问道,看不出其态度。
“如此断定是卜家所为也未免武断。”方可说道。
“瑷执事这是明显的偏帮。我等不服。”侠氏几人拿着农具向前逼近了两步。
卜家之人亦围在方可身旁,与侠氏之人相持,气氛愈加紧张。
“我亦非就说与卜家毫无干系。事情总得查得水落石出才可。尔等聚众滋事,就不怕耽误农忙之嫌?若是农忙赶工不成,尔等可是要提头去见侠大人?”
方可看到众人缩了缩脑袋,很好,至少还知道害怕。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便会导致双方大动干戈,这并不在方可的计划之内。方可必须将此事压下。
“卜家商月还剩半月,在此之前,卜家定会找出答案。现在大家都散了,去忙该忙之事。若是让我和颍老发现尔等稍有怠工,绝不轻饶。”不管侠颍如何表态,方可已决定将他扯下水。否则,单靠方可一人,无法镇住侠氏之人。
卜家,侠氏众人心不甘情不愿,亦只能讪讪地应诺,三三两两地互瞪着离开。
“瑷执事倒很善人事。”侠颍挑了挑眉。
“颍老见谅,此事光是卜家不能解决。”现下不是讲究客套的时候,不想在这等事上耗费精力,方可直接挑明了说:“颍老如何看待此事?”
“这个嘛……”侠颍领着方可走至溃漏之处,指了指新上的泥石,说道:“的确是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无论如何看,这些洞口都不像是泱水渗透过多而致。只不过,这一切也未免太过于巧合。”
“愿闻颍老详解。”方可与籴老一同走近。
“近日来我观泱水测石,其水位上升程度远远超于这季节应有水位。据我推测,应是上流水系出现变动而致。而此时偏偏有人在壅土上大动手脚,一切也过于巧合。依我之见,此乃人力所为。”
“颍老所说甚为合理,准确地掌握水位上升时间动手的,必定是有备而来之人。只可惜泱水上流绵延几千里,无法知其准确方位。”
“那倒未必。只要知道水涨几何,涨几日,如今水流,折合一算,便可知泱水上流何处出现问题。”侠颍掐指一算,便说道:“约莫泱水上流三百里外,水道出现改变。”
“颍老真能人也。”方可笑笑地说。此人观察入微,又对水利如此了解,仅从观测便可知水位变化之多少,进而测算出水道之事。此人乃实干之人,想想先前籴老对此人之评断,“好财”,果真如此么?
“泱水北上三百里……”籴老思索了片刻,说道:“不正是段氏与侠氏封地交界之处?”
“正是。”侠颍点头,此事若是细查下去,恐怕绝不简单。
“若是老奴记得不错,那里应该正是郑家村所在。”
“郑家村?可是当年被送入秦国修渠的郑国所在的村落?”方可突然想起当年天下引为笑柄的“水工疲秦”案。那时方可年纪尚幼,只略微地听说了郑国第一水工之名。为了让秦国忙于内务而无力攻韩,韩国君臣突发奇想地出了一条“水工疲秦”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