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东镇

央天路 破帽遮 788 字 6个月前

自西向东,夭已进入河东镇半个月了。半个月来,夭认识到了这个集镇上的许多事物,将这些亲眼看到的与曾经听到的相互对照。

集镇上有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孩子的不同身影,不像暗门,只有孩子,夭看到的是这样。

集镇上的人眼中有光芒和伤心,脸上有笑容和泪水,不像暗门,只有冷酷,夭看到的是这样。

集镇上有热腾腾的包子,夭入集镇的第二天,当他蹲在地上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拿过来一个给他,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小女孩放下包子离开的身影后,他也站起来离开了那个地方,没有拿起那个包子。他现在知道了,那是很好吃的包子,那个小女孩的行为代表的是善意。暗门,是没有这些的,包子和善意都是没有的。

夭进入集镇的第三天晚上,他在集镇边缘的一个柴门外蹲着休息,一个佝偻的、白发苍苍的女人,给了他同样一个包子,他拿起来吃了,很好吃。

第五天,他知道和他一样,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原来是被称为乞丐的。他穿得比那些乞丐还少,还黑,还破,所以他可以像那些乞丐一样,得到一些东西。

半个月来,夭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在观察和倾听中,他慢慢明白了集镇上的人的生活方式,知道了他们的一些快乐和悲伤。他明白,自己要想在这个集镇上生活,除了当乞丐,最好要有一门手艺,给集镇上的人提供一些东西,集镇上的人就可以给他钱,他就可以生存。

可是夭会做什么呢,除了杀人。他什么也不会,不过半个月来,还是被他发现了一两件他可以做的事情,其一是在镇外的山上猎杀兽类,可以卖给集镇上的住户或者屠夫,其一是在镇外的山上砍柴,卖给集镇上的人家。因为猎杀动物让他太熟悉,所以他选择开始在树林中砍柴,只不过他不是用刀,而是用手和石头,因为他没有刀,因为他的手可以像刀一样,一样锋利,一样不知痛苦。当夭把充满血迹的柴放在集镇上的时候,人们惊讶地看着他的手和他面前的柴,有人给他放了几枚铜币,但是没有人拿走他的柴。

没有办法,他把那捆柴背到了集镇外扔掉。他看到了一头野猪,和集镇上屠夫架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于是他追逐杀了那头野猪并背到了屠夫的店里,什么都没有说,但屠夫收下了他的猪并且让他在店里吃了一些煮熟的野猪肉,他觉得很好吃。

一个月后,屠夫给他在院子里铺了一摊皮毛,他晚上便住在屠夫的院子里了,屠夫看他从来不说话,便叫他哑巴。

三个月后,他看着屠夫说:“我叫夭。”

光头油脸眼睛发光的屠夫半天没缓过来,最后咧着嘴说:“哑巴,原来你不是哑巴,哈哈,哈哈……,原来你不是哑巴,哈哈……”

河东镇便是夭离开暗门后向东走了三个月到达的第一个集镇,到达集镇后,他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了下来,开始了解暗门外面的人的生活。

河东镇因位于梁河东岸而得名,虽然只有几千人,但已经是周围几百里内最大的聚居区,主要就是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村子因互通有无而建立起来的。

屠夫姓张,叫张大嘴,在集镇上卖了十几年野猪肉了,嗓门大,无论卖肉还是闲着,嘴都是停不下来的,每一个买肉的人他好像都认识,都可以热络地聊很多话,屠夫私下给夭说,这是为了拉回头客,为了生意。但是无论是屠夫叫夭哑巴的两个月,还是接下来的日子,屠夫在没人的时候,都会对着他说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君主臣子到当下的村夫村妇,夭便知道,屠夫为什么叫张大嘴了。不过这是夭所喜欢的,他经受了太久的寂静,除了愤怒和痛苦的嘶吼外,屠夫的故事是他愿意倾听的。

平静的日子太匆匆。暗门的十年,夭觉得那就是自己的一生,每一天都活成了一年,河东镇的日子,两年时间过去了,他和以前一样,从来都板着脸,眉毛紧紧交织在一起,晚上半个时辰就要惊醒一次,但他还是感觉才过去了一会儿,第一次觉得时间太快了。

夭知道,时间到了,他该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