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厌吹了个口哨,肩头就被陆王妃一记眼神削去几根兽毛,握拳嘴前干咳两声,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一阵碎碎念“诶呀,不愧是陆王妃居所,这花可真花,这草是真有……草的样子,长得真像草……”
李不才笑呵呵的,也不出声。
陆启蛰被殷怜看得浑身发怵,想起回到过去时,在白民国与少女殷怜待着的好些年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愈发不知所措。
生怕殷怜觉着自己骗了她,恼羞成怒一剑劈过来。
明明在此之前,在陆启蛰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
“好……好久不见……”陆启蛰吞吞吐吐。
殷怜紧紧抿唇,吸了吸鼻子,却是变回少女模样,变成陆启蛰记忆中的样子。
“失落夷野之王,要威风不要命了是吗?”殷怜柳眉一竖,声音清冷。
“我……”陆启蛰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心虚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瞥向一边,从李举人到娘,想着能有人说句“公道话”,替自己解围。
结果一个个都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小殿下这应付女子的能力,着实不大如何。”李举人笑道。
“和他爹一个性子,打架杀敌撂狠话不带眨眼,偏偏到了这种关头,连个字都说不出来。”陆王妃说着,指落风起,陆启蛰与殷怜被裹挟而起,送到隔开草堂与桃源谷的黑石头山上亭子。
“好戏看了,正事聊了,还留着作甚?等着我做饭请客?”陆王妃依旧是慵懒嗑瓜子的样子。
几息之后,方才还略显拥挤的草堂前地空空荡荡。
只留下一个李不才。
陆王妃屈指一动,不打扰她嗑瓜子的兴致同时,屠真鹿尸体飘飞而来。
她再以指作剑,三下两下剖去无关紧要的根骨经脉,单留完整头颅,随意抓了捧瓜子壳砸过去,屠真鹿残缺不堪的魂魄冒了出来。
双目空洞,通体黯淡,复活是没希望了。
屠真鹿。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是鹿也是戮,屠戮屠戮,欲屠戮众生,得一个天地之间的真相?
“谁杀的你?”陆王妃问道。
屠真鹿空洞双眼望向黑石头山上。
答案都在李不才与陆王妃意料之中。
只是李举人有些疑惑,单靠陆启蛰一个初具雏形的失落夷野之王,能打赢承载天道意志的屠真鹿?
究竟是何人动的手,恐怕只有陆王妃这对母子最为清楚了。
“你身上的天道意志从何而来?”
“渡劫时侥幸炼化的。”屠真鹿如实回答。
“渡劫的天道意志能让你给炼化了?”陆王妃一挑眉。
霎时剑气流转,屠真鹿本就奄奄一息的魂魄更为破碎,明灭不定。
“我听到一个声音,他说我吸收了这缕天道意志,就可称为世间唯一天道显化,天道欲覆灭众生净化天地,只要我助之阻挠失落夷野之王,便……”屠真鹿话没能说完,魂魄已达极限,最终轰然破碎。
荡起的剧风逼得李不才倒退半步。
陆王妃纹丝不动,自始至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屠真鹿的话未能说完,这也不意外。
倘若天机如此轻而易举便能泄露,天机也就不足以称之为天机了。
拥有一丝天道意志的屠真鹿,凡间人王的失落夷野之王小陆,二人交锋,实际上俨然算是一种天人之争的演化。
看样子,天道是铁了心覆灭众生,不惜另起因果。
“苍天何故?”
此问回响,再无应答。
“你在白民国时用的剑,我给你找回来了。”殷怜递来一柄鲜红长剑。
剑名酡泉。
陆启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双手接过,收入眉心横刀归鸿的小芥子空间。
被丢入从前白民国的几个年头里,陆启蛰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莫名其妙就入了白民国唯一一座宗门,练剑修行。
两人一下子都不知说些什么。
“我……”
“你……”
殷怜凑上前去,摘下腰间玉佩,一分为二,取她写的下联“今只殷花俱白首,岁岁与子飞殷红。”那部分玉佩,小心挂在陆启蛰的腰间,双手捧起少年的脸颊,兰息轻吐。
“再有下次,我会亲自收回白民国神性根底,让你当不成失落夷野之王,李不才亲自来都没用。安心当个寻常人,落在乡野间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总比死在前头的救世主好。”
她好像有些恼怒,娇嗔道:“天下生灵何其多,为什么要将全天下都没有把握的重担子,压在一个少年身上?”
她觉得这对陆启蛰不公平。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殷怜,近得能看清对方眼眸中的自己。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