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景象开始模糊、消散……
随后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但少了几分最初的寒意,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可:“于绝境中觅生机,于死局中燃斗志,身先士卒,心系万民。守护之道,非龟缩避战,非轻言放弃,乃是以智勇为刃,以担当为盾,护佑生民于万一……“
“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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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的瞬间,边城血火的场景如潮水般退去,眩晕感再次袭来。
当姜玄重新稳住心神,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恢弘壮丽,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他高坐于金阶之上的龙椅,身上穿着沉甸甸的九龙皇袍,刺绣繁复,华贵无比。
下方,白玉铺就的丹墀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各式品级的朝服,肃然而立。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满是敬畏之色,以及……几分审视。
这次考核,他成了这庞大帝国的中枢,一言可决亿兆生灵命运的“人王”。
然而。
龙案之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却如同雪片般揭示着这个煌煌帝国的千疮百孔。
南方八百里加急奏报,连绵暴雨,江河决堤,水患肆虐,千里沃野已成泽国,灾民百万流离失所,瘟疫开始横行。
而地方官员的奏章却还在为赈灾款项的分配互相推诿、攻讦,字里行间透出中饱私囊、欺上瞒下的迹象。
北方六百里军报,赤地千里,大旱三年,滴雨未落,边军粮饷已拖欠数月,军心浮动,逃兵日增。
更有隐秘渠道的密报显示,某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与境外虎视眈眈的邻国使者往来密切,似有勾结。
朝堂之下,派系林立,党同伐异。
以地域、师门、姻亲关系结成的各种集团,为了争权夺利,在朝议之上互相攻讦。
国库空虚的报表触目惊心,历年赋税收入每况愈下。
根源在于赋税制度混乱不堪,豪门大族、勋贵权臣利用特权兼并土地,隐漏税赋,将负担层层转嫁到底层百姓身上。
底层百姓不堪重负,卖儿鬻女,流民四起,盗匪丛生,社会动荡的火星已在各处隐现……
内忧外患,积弊重重,整个帝国仿佛一个遍布裂痕的巨鼎,下方还燃烧着熊熊烈火,随时可能彻底崩裂,引发滔天灾祸。
这一刻,那道冰冷的意念再度传来:“王朝积弊已深,沉疴痼疾,如病入膏肓之巨人。汝为人王,手握至高权柄,口含天宪,当如何施为,挽天倾,扶危局,续国祚?限时,三年。”
这次考核的压力,远比边城血战更加沉重。
不愧是关乎国运的皇极陵机缘……
这不再是依靠一时血勇就能破局,而是需要长久的智慧、超凡的耐心、果决的魄力以及对人心、对制度、对平衡的深刻理解。
姜玄抚摸着龙椅上冰凉的金龙雕刻,感受着这虚幻“九五之尊”所带来的无边权柄,与同样无边的孤独和沉重。
他没有立刻发号施令,展现所谓的“雷霆手段”,而是陷入了更长久的沉思。
他回忆起未央人皇在处理繁重政务时的谨慎与权衡。
更回想起跟随在陈默身边后,所见识到的一种能力……
那并非简单的强权,而是一种海纳百川、秩序井然却又充满活力,让身边的追随者各尽其才、各得其所的宏大格局。
数日的沉默与观察后,一系列经过深思熟虑的政令,开始自帝国中枢发出……
针对南方水患这颗迫在眉睫的毒瘤,姜玄力排众议,甚至顶住了某些勋贵集团的软硬兼施,启用了一位以刚正不阿、能力卓着闻名朝野,但因得罪权贵而被闲置多年的老臣为钦差大臣,授予他“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
同时,派遣太医院精干御医携带大量药材随行救灾。
并严令刑部、督察院组成联合调查组,彻查赈灾款项贪腐案,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他亲自盯着关键案卷的进展,连续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名牵扯其中的勋贵和地方大员,人头落地,抄家充公。
一时间朝野震动,贪腐之风为之稍敛。
对于北方旱情与边军不稳,他一方面从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中,硬是挤出部分钱粮,火速运往前线,以稳定军心,同时严令督饷官员,若有克扣,立斩不赦。
另一方面,他顶着宗室和勋贵的压力,下令开放部分皇家园林、勋贵猎场,允许灾民在一定规制下垦荒自救,并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的奸商,平抑物价。
对于那位有通敌嫌疑的封疆大吏,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密令绝对可靠的心腹之人暗中调查,搜集确凿证据,引而不发,等待最佳时机。
面对盘根错节的朝堂党争,姜玄并未急于粗暴打压某一派系。
他先是借几件涉及民生底线、争议较大的事件,严厉申饬了几个跳得最欢的派系首领,明确表示“国事重于朋党,民生高于私利”。
随后,他着手改革了朝议制度,要求所有奏议必须附上具体可行的实施方案与详实的数据支撑。
空谈大义、互相攻讦而无实策者,轻则罚俸,重则贬谪。
他开始有意识地绕过党派领袖,直接提拔、任用一些务实肯干,较少参与争斗的中下层官员。
将他们安排到关键岗位,逐步稀释一些派系对朝政的影响力。
最根本的赋税与土地问题,他深知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皇朝的统治根基,没有贸然推行激进的改革。
小主,
而是先下令重新清丈天下田亩,尤其重点清查那些豪门勋贵、世家大族的田产。
先从几个问题最严重、阻力相对较小的区域开始试点。
同时,召集心腹能臣,开始秘密研究、设计更合理、更公平的税制方案。
并通过各种渠道引导舆论,为未来的改革做准备,耐心等待成熟的时机。
这三年的幻境时光,姜玄几乎废寝忘食,宵衣旰食。
他批阅奏章直到深夜,烛光常明。
他频繁召见不同品级的臣工,了解地方实情、民间疾苦。
他亲自查看各地舆图、户籍数据、物产报表,力求对皇朝有一个更全面、更清晰的认知。
他不再仅仅是从国师的角度提出建议,而是真正站在了人王的位置上,感受着独揽大权的孤独与高处不胜寒,也体会着治理一个庞大帝国的千头万绪与步履维艰。
他有过因信息偏差而决策失误带来的懊悔,也有过政令出不了皇宫,或在执行中变形的愤怒与无奈。
但更多的,是看到水患退去、边关局势稳定、军心重振时的些许欣慰。
幻境中的“臣子”们,从一开始的观望、质疑,甚至暗中抵触,到后来的敬畏、逐渐信服。
他们眼神的变化,印证着姜玄这三年来的努力与付出,并非徒劳。
“明辨积弊,知人善任,宽严相济,立足长远。治国非一日之功,需大毅力、大智慧,更需以民为本之初心!”
“通过!”
冰冷的意念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随后,考验的场景如梦幻泡影般彻底消散,姜玄发现自己悬浮于一片虚无之中。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极为震撼心灵的景象。
那是两条相互交织、光芒万丈、浩瀚无边的洪流!
一条呈玄黄之色,厚重、磅礴、气势恢宏,如同承载着山河社稷、律法纲常、兵锋国威,似乎代表着“国运”。
但这条玄黄洪流内部,光芒却显得有些凝滞,运转不畅,如同淤塞的江河,光芒时强时弱,闪烁不定,并且隐隐有散乱、分化之象,似乎内部力量并未真正拧成一股。
另一条呈乳白之色,浩瀚无垠,充满了无尽的生机、祈愿、创造力乃至怨气与悲苦,好似是代表着“民运”。
它体量庞大,生机勃勃,但与那玄黄洪流之间的连接,却显得纤细、脆弱。
甚至许多地方出现了明显的断裂与阻塞。
乳白色的气流不时从主体中逸散出去,显得混乱、无助,无法形成有效的力量。
这两条本应相辅相成的洪流,此刻的运转却极不协调。
国运的凝滞与波动,直接影响着民运的稳定与安宁。
而民运的涣散与混乱,又在持续不断地削弱着国运的根基,形成了一种恶性的循环。
那道意念在此刻再一次响起:
“此乃王朝之国运与民运显化。国运如舟,民运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然如今舟体滞重,行将搁浅;水源枯竭,四处漫溢。舟滞水涸,互不为利,国将倾颓。”
“汝为人王,当如何调和二者,梳理脉络,使国运昌隆不息,民运安泰蓬勃,相辅相成,共生共荣,成就生生不息之永恒道基?”
这几乎是皇极陵最本质的一考,关乎国运。
它超越了具体的城池攻防,超越了繁杂的政务处理,直指一个王朝气数兴衰的根本规律。
姜玄屏息凝神,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两条浩瀚的洪流之中。
他放开了自己的感知,去细细体会。
他感受到了国运中蕴含的律法威严、秩序框架、武力保障、疆域概念等强大的力量。
也感受到了民运中流淌的耕读传家的渴望、安居乐业的祈愿、创造财富的活力、以及对不公的怨愤与悲鸣。
他回想起自己在未央仙朝作为国师,是如何辅佐人皇,调理阴阳,引导国运滋养万民,稳固江山的画面。
更回想起陈默曾不经意间提及的仙庭核心理念……“仙庭是为庇护诸天万灵,建立有序轮回,使万物各得其所,各尽其才,共生共长。”
忽然间,一道灵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照亮了他的识海。
他明悟了。
他不再试图去强行“控制”或“引导”这两条浩瀚的洪流,那如同螳臂当车,绝非人力所能及。
他闭上双眼,将自身在这三重幻境中,尤其是在作为“人王”处理国政的三年里,所凝聚、所淬炼出的那一丝代表着“秩序”、“守护”、“公正”、“仁德”的王者意念,轻柔地释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