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搭了村里大叔的牛车,那叔正好去镇里买母鸡,去时路上就顺带拉上了这对夫夫。两人坐在牛车后面,一路颠簸,纪方酌怕把苏年硌疼,脱下布衫来悉心叠好,让他垫着。

苏年推拒了,纪方酌便又道:“路途还远着呢。要是困了,你也这样撑着?”

“我不困。”苏年说,“昨夜……睡得很好。”

自从纪方酌病好性格大变以后,他坚决不要苏年回去睡他的柴房,而是把炕让给了苏年,自己在地上搭了一块席子,说自己不怕着凉。

好在盛夏的农房里,即便是夜风也带着股蒸腾的热气。于是苏年放心下来,只好顺从地睡在榻上了。

纪方酌性子跳脱,喜欢逗他,但行为举止却很尊重,这些日子里,除非干活的时候有必要,其余时间他小心避让,很少与他发生肢体接触。

苏年有时候夜间侧躺在榻上,屏住呼吸,细细打量这个他之前从来都懒得抬头注视的夫郎,发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

鼻梁挺拔,睫毛纤长,眉如刀削锋锐利落,但偶尔会微微蹙起,不知梦见了什么忧心之事。

苏年伸出手,借着透过窗户纸的月光,隔着虚空一下一下地,试图将他的眉关抚平。

回忆着夜半画面,不知什么时候,苏年就在牛车上睡了过去。等到他被嘈杂声音入耳吵醒,这才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俨然已是一片繁华的市集。

他动了动身体,忽而感到自己正陷在一片宽阔温暖的柔软中。苏年一僵,小心抬头,方才察觉自己居然无意识地睡在了纪方酌的肩膀上。

而这家伙……自己也倚在旁边的木箱上睡熟了,呼吸均匀地打在苏年耳根后面,有些潮热,苏年不喜欢这样过近距离的接触。

他不动声色地从纪方酌怀里撤出身子,在旁边默默无语地坐了片刻,自个生起了闷气。

到底是谁先睡着的?

过了半晌,这问题也没能在他脑海中斗出个结局。他面色冷淡地看着东倒西歪睡在货箱旁边的青年,忽然注意到他的额角渗出一滴汗,将要顺着他眼睫滑,缓缓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