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无神的双眸正随着一只飞去的麻雀,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巷处,周围的嘈杂声仿佛瞬间消退,余光里除了一侧正在无声乐笑的老潘头,也就剩下那空巷入口处的风景。
待见得一乞丐捧着个讨饭碗,醉醺醺的踉跄而入巷子后,他便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复又收回目光,四周煞时又喧闹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巷子上方那虚掩的窗户后,正有一女子轻呼了口气。
随之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了男子的询问声。
“点子上门了?”(点子是指目标对象或敌人)
女子靠在窗棂边,光阴暗看不正切,只隐约摇头冷淡道。
“是个靠扇的。”(靠扇的是指乞丐)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而在早食摊前,诸葛寿正看着冲他微笑静待下文的老潘头,这才接着说道。
“至于这馄饨的口味嘛......”
他砸吧砸吧嘴似回忆道。
“嗯...若能再加上一勺虾米干,当会更好。”
“虾干?哎呦喂~大泽里小虾米海了去,倒是不值几个子,可...”
老潘头停顿片刻,奇怪道:“可君子说的这吃法,倒是挺新鲜。”
小郎君翻了个白眼,他也不嫌长案上的油渍脏,只头枕着臂弯伏在案几上闭目养神。
同时手指轻击着案几,懒洋洋的纠正道。
“不是新鲜,是鲜~”
“鲜!是吗?那下次倒要试试。”
对于小郎君的建议,老潘头显得颇为重视。
说来也怪,他做这早食的营生,少说也有个二三十年光景,可谓经验丰富,且人来人往见到的人和事也多了去,但对这小郎君可谓言听计从,可见这小郎君在其心中分量不轻。
颇为健谈的老潘头当即点头应下,一边添着柴火,一边还不忘调侃两句。
“话说君子先前还说仆的摊位收得早,嗨~这您就错怪仆了,就这活计哪日不是忙活到巳时末才收摊,这您还嫌早?乖乖~要再晚些,君子可就连午食也一块用喽。”
显然,老潘头是在打趣他起床晚,须知巳时末相当于快到中午十一点,而这个时间才收摊,对于做早食营生的商贩来说明显已经很晚。然而这小郎君竟连这时间都赶不上,可见起的是有多迟。
周围正在吃朝食的贩夫走卒们听得老潘头之言,顿时笑做一片。
小郎君则轻叹一声,他自然知晓众人是笑他疏懒成性,然旁人拍手笑疏懒,疏又何妨,懒又何妨?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他既不嫌丢人,也不反唇相讥,反而愁苦道。
“二三子只笑吾起的迟,可又哪懂得吾之心酸?”
(二三子:指诸君、诸位、大家伙儿的意思,见于《左传》。)
众人见似有隐情,遂八卦的侧目静听。
但见他懒洋洋的慵在了桌案上,开始愁叹起了人生。
“都说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惜哉世之美好正如此间美食与那榻上美梦,两者往往难以兼得。可若比起日出时的晨光熹微,吾反倒更喜那正午的艳阳高照,只因啊......哎。”
长吁短叹却不见下文,食客们一时好奇的催问、哄闹不断。
“只因什么?”
“对啊,哪有话说一半的道理,君子可别吊我等胃口呀?”
小郎君随之再次叹息摇头。
“还能因为什么?只因一大清早......属实起不来呀。”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老潘头似乎早已习惯小郎君的话风,只含笑将包好的馄饨,熟练的丢入沸腾的锅中,于雾气升腾间探出脑袋笑道。
“君子就是和我等大老粗不一样,连睡个懒觉都说得文邹邹的,厉害,着实厉害。”
一位正在大口喝馄饨、吃包子的二流子,打趣看来。
“嘿~叔父这拍马屁的本事也挺厉害呀?”
“去去去,肉包子还堵不住汝的狗嘴。”
老潘头挥了下抹布,没好气的收拾着碗筷,埋头说教开来。
“乃公说的哪一句有假?君子乃神仙转世能和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
二流子颔了颔首,也没争辩,待喝了口鲜美的馄饨汤,便倍感滋润的跟着吹捧道。
“也是,君子当年登台求雨时仆可是亲眼所见,那雨下得哗哗的,那雷咔的一下就劈了下来,可君子呢,愣是跟没事人一样,可不就是神人!”
四周顿时传来附和之声,连带着看向小郎君的神色都变得愈发敬畏了起来。
小郎君则很是受用的故作低调道。
“小意思,小意思,也算不得什么。”